老師一走,下面嗡得一聲議論起來,交頭接耳。
人高馬大的班長敲了敲講臺:“情況蔣老師都說了,我就不多說了,要捐的上來。”說著他從兜裡掏出十塊錢,裝進蔣老師帶來的黑色布袋裡,低頭唰唰唰在本子上記了一筆。
他父母在滿洲裡和老毛子做生意,生意做得還不小,平日裡出手就闊綽,經常請同伴喝汽水吃東西,又是班長,得起帶頭作用。
繼班長之後,好幾個班幹部站了起來。這年頭一般人也就拿個三十四的工資,半大孩子身上能有個一塊零用錢已經算富裕,遂都是幾毛幾毛,就一個家境較好的忍著肉疼拿了兩塊。珠玉在前,總不能丟人現眼,十來歲的高中生也是要面子的。
“你捐多少?”韓檬小聲問許清嘉。
許清嘉翻了翻書包,翻出兩塊八毛:“就這些了。”
就這會兒功夫已經有不少人有意無意的在看她,一來她是學習委員;二來她家境尚可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少,一個學期下來,不是太遲鈍的都能把同班同學的情況猜個七七八八;三來大夥記性好,都記著他們家和霍家的恩怨,等著看她的反應。
人言可畏,況且人死如燈滅,那一家子也怪可憐的,多多少少盡點人道主義吧。
身為英語課代表的韓檬摸出兩塊:“那我捐兩塊。”
十幾分鐘後,歸總了一算,五十個學生,湊了五十二塊七毛五分。
蔣老師一看很是不少了,又看了看名單,捐的多的都是家境尚可的,開學填過家庭情況表,看穿戴也看得出來,沒人打腫臉充胖子,故而鬆了一口氣。
再看看班長後面的十元,蔣老師心裡苦笑,學生都捐十塊,她這個當老師的待會兒可不能捐少了,要不還不得被人嚼舌頭。
把錢鎖在辦公桌抽屜裡,蔣老師讓班長幫著她把寒假作業抱到教室,一邊發作業一邊囑咐他們寒假注意安全,又老生常談:“再過一年半,你們就要高考了,去年187萬考生,錄取32萬,錄取率17,你們自己掂量掂量,這個寒假該怎麼過。”當然這個錄取率在他們學校可以多幾十個百分點,他們京大附中是首都最好的重點高中之一,一半學生從初中部直升上來,另一半則是各個初中的佼佼者。
底下一片嗚呼哀哉,身在重點班,一隻腳已經進了大學,可誰不想去好大學啊。
唸完緊箍咒,蔣老師樂呵呵地宣佈放假,讓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
許清嘉和韓檬揹著頗有分量的寒假作業離開教室,在樓梯上遇見了潘永年,旁邊跟著眼眶泛紅的霍竹菊。
許清嘉和韓檬異口同聲:“潘老師好!”潘永年是高二年級組長,也教他們班語文。在報刊和雜志上都發表過文章,在學校內小有名氣。
潘永年朝她們點了點頭。
許清嘉和韓檬便往邊上讓了讓,讓他們先走。不經意間,許清嘉對上霍竹菊的視線,臉色一沉。
她在霍竹菊眼裡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怨恨,簡直莫名其妙,她怨什麼恨什麼?
許清嘉瞬間覺得自己那兩塊錢餵了狗,她能不能去要回來?
因為正月十二是老太太六十大壽,所以今年她們離京特別晚,就是為了能晚回來一點,再長秦慧如也不好意思向領導開口。
抵達三家村那天是臘月二十八,沒有到自己家歇息一下,一家人徑直去老屋。許向國回來了,他去年十二月份出獄的,提前了兩個月。
縱然再恨這個兒子不爭氣,孫秀花見了許向國爺倆也忍不住濕了眼眶。出來沒多久許向國就把許家全從千湖市接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