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梓桐用冷水輕輕拍了拍已經紅腫了雙眼,眼球上微紅的血絲並沒有影響她的美感,反而趁著瑩瑩的淚光顯出幾分柔弱和多情。聶梓桐仔細觀察著鏡子裡的臉,和照片裡的母親很相似,卻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雖然她並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可每當面對鏡子裡的倩影的時候,也能生出幾分賞心悅目的喜悅。
可今天望著鏡子中的顛倒的世界,竟然隱隱映照出幾分心底的悲涼。鮮花易敗,紅顏易老……
雖然之前的假期裡瞧見繼母不停地為容貌而奔波,今天是護理,明天又去美容,可歲月的痕跡仍舊漸漸爬上她的臉上,刻在她的心上。人終究會老啊,繼母這個替身老了,父親就馬上找出一個比她更年輕鮮活的。
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珠,呆呆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聶梓桐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母親的早逝,畢竟知道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父親都是愛著她的。聶梓桐不敢想象,如果深愛著父親的母親老了,她將面對怎樣的境遇。
那麼……自己呢……
聶梓桐伸出一隻手放在臉頰上,面板細嫩幼滑,吹彈可破,可若是一直活著,長久地活著,它終有一日會變得像幹癟的樹皮一樣,粗糙難看。
聶梓桐突然覺得不值得,一切都是不值得。媽媽那麼喜歡聶氏,是因為那家公司是她和爸爸一起經營的,在她心裡那不僅是她的事業,還是她和爸爸的愛情。
可是,她死後,一切都不見了,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服裝品牌也已經銷聲匿跡了,取而代之的是杉杉的名字命名的品牌。她與爸爸的愛情,已經在她死後的很短一段時間消耗盡了,那些痛徹心扉的思念和無與倫比的頹廢因有了新的替身而消散了。
只剩下自己這個叫聶梓桐的小姑娘,苦苦活在這世上像是為了他們當年轟轟烈烈的愛情做個見證。
可實際上,聶梓桐覺得自己像極了母親墳頭上的那些枯草,除了見證了歲月的無情和冷酷外,毫無意義。
“若是我從沒來過這世上就好了。”聶梓桐喃喃地說著。沒有了聶梓桐,沒人去見證聶連成先生對郊外的前妻的枯骨的漠不關心,沒人去體會父親的漸漸疏遠和毫無顧忌的利用的滋味,沒有人去在意父親與繼母度過蹉跎歲月後的背叛……
這一切,像極了親眼目睹著一顆成熟的果實漸漸腐爛。若是沒見過這顆果子的甜蜜芬芳就罷了,只會道一聲惡心晦氣,將它踢遠了,眼不見心不煩。可偏偏領略過它的可人之處,卻又瞧見它的落魄之時,無法剋制心底的悸動,不得不嘆一聲可惜。
渾渾噩噩地走出洗手間,看向不知為何在發呆的陸明傑,那個寬厚的背影隱隱散發出一種讓人心安的氣息。
聶梓桐緩緩走過去,環抱住他的背,貪婪地享用著這片刻的溫暖。
陸明傑緩過神,抓住胸口的小手,說:“怎麼了?很不開心的樣子。”
聶梓桐的手臂微微地顫抖著,像只渴求著溫暖的雛鳥,“我好怕……”
“不要怕,有我呢。”陸明傑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將小手湊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