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川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放開了他的手。
閔疏如蒙大赦,趕快從男人腿上溜下去,一路躲進?浴室,洗臉,刷牙,換上幹淨的睡衣窩到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悶氣,魏長川好半天都還沒回臥室。
閔疏躺在的被窩裡,心想他也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說出那種話,魏長川肯定是生氣了。
他這副爛身體,任誰看?都會是在末世?裡最先?死的那個。竟然就這麼湊巧地活下來了,這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人家高興都來不及呢,他居然還不知好歹地說出那種話……閔疏緊閉眼睛,眉頭微微蹙起,腦子裡紛雜一片,一會兒是外?交部寄過來的信,一會兒是孤兒院照顧過他的阿姨們的面?孔,一會兒又是大學宿舍的三個室友。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孤兒,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太多羈絆,甚至一度覺得?在島上靜靜死去也很好。
然而在真正面?臨末世?之時,他才發覺自己原先?的想法有多麼天真,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他在意的東西。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閔疏思緒一頓,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是魏長川進?了臥室,走近一旁的浴室,過了一會兒,浴室裡響起水聲。
閔疏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朝內側縮了縮,面?對這白?牆,有點拿不準魏長川是不是還在生氣,有點不敢回頭。
過了一會兒,浴室裡的水聲停了,門被開啟,沒過多久,閔疏感到另一側的床榻陷下去。
他這邊兒還沒掙紮好要不要回頭,一隻手臂就摟過來,接著,閔疏就感到後背貼上了熟悉的灼熱溫度:
“生氣了?” 魏長川在他背後問。
閔疏一愣,隨後轉過身,抬頭對上魏長川的眼睛。他洗了臉,幾縷微微濡濕的黑發落在額前,眉眼顯得?更?加深邃,正在暖黃的燈光下垂眼看?著他。
閔疏猝不及防地被帥了一跳,趕忙道:“沒有。” 隨後眨了眨眼,湊近了些,道:”哥呢,生氣了嗎?“
魏長川沒說話,只是伸手摟住了他。他將那件被淚水打濕的衣服換下了,身上散發著沐浴露的香氣,非常溫暖。閔疏的神經?微微鬆弛,不禁放軟了身體,主動抱住了魏長川:
“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說那種話了。”
魏長川眉眼間神情稍緩,心裡的氣早就消了,聞言,他也伸出手,緊緊將青年?抱進?了懷裡。
他其實知道自己對閔疏太兇了。
「倖存者內疚」是一種普遍的心理現象,尤其在經?歷極端創傷事?件後,一些倖存者會為自己的幸運感到困惑,甚至對自己的倖存感到愧疚。他們可能?會認為自己本應做得?更?多,或者覺得?自己不配成為倖存者。
這些情緒在類似的情境中十分?常見,更?何況閔疏是一個溫順且熱心腸的人,他會産生這樣的想法再正常不過。
可他就是聽不得?閔疏說一個死字。
青年?的脆弱是擺在明面?上的。一開始,他只是站在基地的角度希望青年?能?夠強壯一些,至少能?在病毒面?前爭取到一線微弱的生機,後來這種擔憂逐漸變成了憐惜,隨著情感投入越深,這種憐惜變為了深深的恐懼。
他害怕閔疏有一天會死。
甚至不需要感染病毒,任何一次生病,哪怕只是小小的感冒,在醫療資源極度匱乏的現狀下都有可能?奪去閔疏的生命。
魏長川的手放在青年?單薄的後背,一節節按下清瘦的脊骨,他常常這麼做。有時午夜夢回,在極夜亙古的黑暗中他會這樣一根一根摸過青年?的骨頭,確認單薄胸膛下的心跳。
“我沒生氣。” 魏長川在他耳邊道:“我只是不希望你那麼想,你能?活下來,至少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沒有你,我也許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