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臉上。
他憑什麼!憑什麼佔據自己整個心後,又想當然地離開!天下怎麼會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事情?
他能感覺到馮嘉玉是喜歡自己的,這也成了他最無法接受的地方,既然喜歡,為什麼要放棄?
口口聲聲說著對不起,卻繼續說著傷害他的話。
既然覺得對不起,感到了愧疚,那為什麼不能拿這份愧疚好好對待他呢?
他想一直扇自己巴掌,把自己扇到不會再難受為止,可事與願違,肉體的疼痛並不能減輕內心的煎熬。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房間漆黑一片。
孫任隱匿在黑暗裡,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安靜起身走出房間,不顧阿姨的阻攔,重新拿走了自己的書包。
“小孫!您再這麼不聽話,我可要告訴您爸媽了!”
阿姨又氣又急,上前正要搶他的筆,卻見孫任這次沒有再試圖用受傷的右手拿筆,而是略顯笨拙地用左手握住了筆。
不是慣用手寫出來的字,橫不是橫,豎不是豎,歪歪扭扭地不成樣子。
孫任執拗地在白紙上一遍又一遍地寫,直到落下的兩個字能勉強看出他的名字。
阿姨看著他的模樣,心頭一陣發酸,本還想勸阻他,最後還是默默地離開了房間。
他無法停不下手中的筆,只要一停下,胸口的那份酸楚便會向巨浪一般朝他奔湧而來。
他不想輕易地認輸。
總該留下點什麼吧?
總該向馮嘉玉證明些什麼吧?
就算到最後,他們兩人分道揚鑣,但總該有什麼東西,能夠證明他們的過去。
抱著近乎執唸的想法,他一刻也不停,用不聽使喚的左手,寫滿一張又一張的白紙,直到黑夜轉明,天色大亮,他手抖得再也拿不住筆。
他這幅模樣回到學校,自然引人注目。面對周圍人的關心,他沒有說出實情,隨意瞎編了個理由:“沒什麼事,週末騎腳踏車摔到手了。”
藝體生對身體受傷的事很忌諱,都紛紛為他接下來的考試感到擔憂。
下課的間隙,李鑫和陳澄想喊他出去透透氣,他猶豫一番後,還是選擇拿起筆安靜地練字。
他害怕站在走廊就會忍不住往下眺望,害怕自己又會在人群中搜尋馮嘉玉的身影,更害怕自己沒出息跑到人跟前求複合。
一個週末過去,他左手寫出來的字總算像了點樣子,但醜得跟狗爬一樣,而且速度太慢,根本沒辦法拿到考場上。
而且,右手的寫字姿勢不能完全適用於左手,必須強行把手腕扭到一個不舒服的姿勢,落筆未幹的墨水才不會被手背給蹭到,保持這個姿勢不到半天,他的手腕就疼得動彈不得。
阿姨心疼他,拿出了自己的膏藥想給他貼上,孫任嫌它味道太大,怕影響到同學,寧可忍著疼也死活不願意貼。
練字是件枯燥又單調的事,給了大腦很多空間去思考,很多被他選擇性忽視的東西,也像潮水褪去後的海灘,慢慢一點點浮現在他眼前。
從一開始的憤怒不解,到後來的失望,再到平靜下來後,慢慢滋生出來的一絲愧疚與懊悔,他驚訝地發現,有些被自己忽略的東西,早已初見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