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還是喝點水吧。”她看他小臉慘白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
馮嘉玉動作機械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喉結微動,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您繼續吧。”
她又猛吸了一口電子煙,吐出煙霧。
“店被砸了之後,我跟他好好談了談,我勸他幹脆就躲起來,別還債了,人不能一輩子為了還債活著吧!再說了,他不是沒有還啊!那筆錢被壞人騙走了,那群討債的應該去找那個騙子才對!看孫任涉世未深,就纏著他不放,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沒必要再把自己扔進債務的漩渦裡。”
“我以為他聽進去了,把他從警局拎回來的時候,他跟我說想好好休息,他太累了。我說行,反正店也被砸了個稀爛,他就先歇一陣兒。結果他……”
講到這裡,她講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經歷的一切,對她來說也是一場不願回首的噩夢。
她聲音不穩,似乎也在強忍著激動的情緒。
“那天晚上,淩晨三四點的時候,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帶他去醫院,我以為他不小心受傷了,趕到店裡一看……”
握著電子煙的手不停地顫抖,她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腕。
“他給自己剌了一道特別深的口子,我趕到的時候,閣樓的地上全是血,他用手緊握著受傷的手腕,血就從他的指縫一直往外滲……”
她清楚地聽見馮嘉玉倒抽一口冷氣,呼吸都停滯了。
腦海裡清晰浮現出當時的恐怖場景,她的後背也是一涼,“我當時都嚇傻了!趕緊喊了急救車給他送醫院去了。”
“去的路上他一直跟我道歉……”
“他說……”
說到這裡,她的語調突然走了音,難受情緒一下湧上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他說,我好心收留他,他不應該在店裡幹這麼晦氣的事情……”
“我當時直接沒忍住,在急救車裡就甩了他一巴掌,我罵他,他是應該跟我道歉,但不是這個理由!”
萱姐扯了張紙巾,擦了擦鼻頭,哽咽著說:“我告訴他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應該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壞人都活得好好的呢,憑什麼他要去死!”
後半夜,孫任被送到了急診室裡,幸好他求救得及時,沒有生命危險。
縫針的時候,針頭穿過血肉模糊的皮肉,孫任愣是一聲沒吭,安靜地坐在床邊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萱姐站在床邊,婆娑著淚眼心疼地看著他。
旁邊的病床上還躺了幾個喝高的醉鬼,醫生拍不停打著那些人的臉,喊著他們的名字。
包紮好的白色紗布在急救室的冷白光顯得很是刺眼,孫任目光平靜地盯著手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嗎?”她問他。
孫任沒說話,眼神空洞,只是木然點了點頭。
急診室裡來了一個心髒驟停的患者,冷清的環境突然變得嘈雜喧鬧,心髒除顫機發出輕柔的“嘀嘀”聲,醫護人員爬上擔架做心肺複蘇,親屬的哭聲裡夾雜著無比真摯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