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跡淩厲霸氣,寫得極為用心,不像是匆匆寫就;紙條內容也是對她上封信的回應,應該不是提前寫好的。那就證明程讓四日前應是安全的。
若真受傷被抓到牢裡,也應是這兩日的事。而且夢裡的牢塌了,那證明他應該獲救了,對吧?
她在心裡自問自答,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在理性分析。
用過晚膳之後,往日阿沅還會看看書、寫寫批註,今日卻是一反常態,不等侍女規勸她天黑以後少用眼睛,自己就自覺上了床,蓋好被子,睡覺。
睡前閉眼禱告,求求周公再讓我繼續做之前那個夢。可惜,一夜再無夢。
石牆倒塌之後,外邊的陽光射進來,黑暗裡開始滋生光明。程讓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眼神晦暗不明。有些碎石飛濺過來時砸到了他,身體上悶悶的疼;臉上被尖利的石塊擦了些血絲,刺刺的疼,但怎麼也比不過心裡那陣疼,就像是整個心髒被掏空。
他視線移到旁邊,雜亂的茅草上遺留一個瑩潤的平安扣,在陽光下熠熠生光。
他拾起來,平安扣上的系繩被刀子割斷了,他打了個死結,在自己手腕上繞了幾圈。
“小將軍,快走!”來救他的下屬訓練有素,一個背上他,另外幾個掩護,迅速從石牆缺口躍出去。看守計程車兵聽見聲音追過來時,連影子都不見了。
這是姜國一個小縣城的牢獄,抓住程讓的人原本是想折辱一下他,反正看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想必也逃不了。這牢房看守確實嚴密,各道門處均有重兵把守,內裡地形也頗複雜,程讓被關在最深處的鐵牢裡,石牆厚如城壁,輕易決不可攻陷。
可沒料到他們竟有如此高威力的武器,竟能在重兵還來不及反應之時就弄塌那面石牆。
“你是說,穆國有物能瞬間破城牆?”姜國縣令一臉不敢置信,被帶著往塌陷的牢房走了一圈,親眼看著那絕不是鑿刺能産生的痕跡,心中頓時充滿恐懼。
何種武器能有此威力?穆國有此武器,哪還會將他們姜國放在眼裡!說不定、說不定要吞併姜國了!不然的話,為何這武器會在鎮守八郡的程讓手中!這是穆國的陰謀!
他連夜將此事稟告給上頭,作為參與刺殺抓捕程讓一事的人,他恐懼得夜不能寐,生怕程讓報複,一夜之間夷平他的縣府。
上頭的迴文很快下來,開頭卻是將他狠罵一頓,斥責他為何私自刺殺程讓,置兩國邦交不顧。話裡話外都言明要治他失責之罪。縣令自此更是難以入眠,竟在兩日內生生憂懼而死。
程讓在府中養了幾日,傷口總算沒再源源不斷地流血了,開始慢慢結痂,再生出粉嫩的新肉。在他養傷的日子裡,軍中事務都交由李副將處理。項周陽已經被革職,返回七郡項家。
平安扣的系繩已經換了根新的,掛在脖子上以後,他覺得心裡總算沒有那般空了。他想,那日也許是自己傷勢過重,進而産生了幻覺。都說人臨死之前最後浮現在眼前的一定是自己最想看見的身影。
若他真死了,死前還能見阿沅一面,下黃泉也算無憾了。
怕小將軍在養傷期間胡思亂想,最能說會道的長風被將軍府眾人推選出來,伺候在病床前,每日任務是給小將軍講故事或笑話,最好能把小將軍逗笑,省得小將軍整日憂思成疾。
長風:你們怕不是在逗我笑?小將軍若是被我講的笑話給逗笑了,那得多嚇人!
程讓看他杵在床前,卻什麼也不說,忍不住低吼:“沒事就滾出去!”整天杵在跟前啥事不幹,看著真讓人火大。
長風瞬間端正臉色:“那個松山縣的縣令死了,聽說是被嚇死的。”
“哦。”程讓一聽是正事,緩了些神色,“叫人以我的名義準備一份喪儀去給他送葬,年紀輕輕的就被嚇死,這膽子也太小了,去的人多寬慰他家人幾句,免得也被嚇死。”
長風憋笑,小將軍您這是明目張膽地恐嚇啊。還多寬慰他家人,怕是松山縣令本人聽了這話,都得嚇得從棺材裡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