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讓回到書房,移開靠牆的書架,露出後面一堵白牆。他在某塊磚上敲了敲,又扳了下地上的銅爐一角,面前的白牆突然移位,露出一個僅供一人出入的小口。
他面不改色地走進去,待他進去後,身後的牆又慢慢恢複了原樣。裡面一進去就是一排向下的石階,石階兩旁的石牆上點著蠟燭,照亮了整個暗室。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腳步聲在安靜的室內回蕩,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抬起頭來順著聲音看過去,“阿讓,你回來了。”
他看了看周圍,悵然地嘆了聲氣:“這裡和我從前待的地方一模一樣,沒想到阿讓你還會設暗室。”
程讓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定定地看著他,若不是尚且完好的右半張臉,他根本無法從這個人身上看出一絲一毫從前的影子。
他的兄長生來作為程家的嫡長子,從小就被寄予厚望,他也沒讓父母失望,天資聰穎又努力上進,在清城裡聲名赫赫。後又入京為官,娶得太尉千金,意氣風發、豪氣沖天。
怎麼會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轉折就在那場嘉臺盜亂。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暫時從回憶裡拉出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程詡自己移動輪椅往前挪了挪,離他近了些,聲音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阿讓,你要弒兄嗎?”
程讓的心頭像是被砸了一拳,疼痛難忍。他張了張口,過了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不會。”
少年面上沉靜,眼瞼半垂,遮住眼睛裡如海浪一樣洶湧的情緒。
程詡盯著他看了半日,驀然轉過輪椅背對著他,“是,洪思源就是為了藏寶圖。父親得到了那張藏寶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獻給陛下。但洪飛死後,藏寶圖確實到了他手中。”
“你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
程詡有些訝異他這麼問,低低地笑了聲,“看不出來麼?以我半張臉、一雙腿,以及我的腦子換了活下來的機會啊。”
洪思源將他綁了拿去和父親交換條件,他當時心高氣傲,程家寧死不降的祖訓讓他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俘虜,在路上跳海,半邊臉撞上礁石,尖利的石塊將他的臉劃個稀巴爛。
洪思源將他救回船上,卻不為他治療,他的臉經過海水的浸泡,那些疤痕便徹底留了下來。他當時以為這些傷口是他的勳章。
待看見父親後,他知道自己錯了,這是恥辱。
“阿詡,對不起。”父親目光悲哀,語氣悲憫,說出的話卻給他重重一擊,“你如今這個樣子,還不如死了。我們程家從來沒有懦夫。”
洪思源掐著他的脖子哈哈大笑:“程將軍當真要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在你面前嗎?只要你交出那張圖,我便饒他一命。”
父親只是搖頭,示意弓箭手射擊,他成了洪思源的擋箭牌。最後洪思源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生生拖著他逃了出來,同時惱羞成怒弄斷了他兩條腿。
他只記得被關在暗室不知道多少日之後,他啞著聲音道:“我有辦法幫你得到藏寶圖。”
然後,他活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人住寢室真的有點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