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童放慢步子走到病床前看了看那個仍然沉睡不醒的人,柔聲道,“醫生來過了吧,今天情況怎麼樣?”
凡珂沒有作聲。
舒童見她不答話,也沒有再繼續詢問,轉身朝門外走去。
不一會兒,凡珂便聽到走廊上一陣轟隆隆的響聲,轉身一看,舒童竟從醫院租來一張陪護椅,與護士一起拖著進了病房。
護士幫忙把椅子拖進病房,檢視了一下注射情況就離開了。
凡珂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她,並沒有準備幫忙,舒童也沒有請她幫忙的意思,自顧自神情專注的蹲在地上,研究著這張折疊的陪護椅應該如何開啟……
“你晚上要睡覺的?”
凡珂說的輕輕柔柔,普普通通的話語中還摻雜了些質問與責備。
舒童當然聽的懂,但她實在不想再與凡珂繼續這些無休無止、無聊無趣的爭辯,她只輕輕“嗯”了一聲,便仍舊專心研究著那張陪護椅。
凡珂看著她,冷哼了一聲,“你竟然還能睡得著覺?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後還有心情去聚餐應酬?”
她並不是有意去苛責舒童,說起來,她在鄒昊勤與之分手後還願意來陪護,凡珂已經很感激她了。
可是,她就是不甘心,為鄒昊勤不甘心……
她認識鄒昊勤這麼多年,也在他身邊守護陪伴了這麼多年,她那麼多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而他竟然會在自己被千萬人踩踏唾棄之時伸出雙手。
她太明白,鄒昊勤突然願意與自己一起是因為什麼……
一直以來,她都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只要這個結果是好的就行,並不想徹底弄懂他的初衷……
與此同時,她也太明白舒童對於鄒昊勤意味著什麼,那樣清冷默然的鄒昊勤,這麼多年裡,第一次對某個人這般全心全意的接納、疼惜、熱愛……
所以,她真的很為他不甘心,他一定想不到,這個他心心念念深愛著的女人在他出事後昏迷不醒,生死未蔔之時,還饒有興致的正常吃飯、正常睡覺、正常約會,吃喝玩樂都不耽誤,活得比以前更前愜意滋潤,精彩忙碌……
舒童頓了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只是一秒,又繼續有條不紊的將長椅攤開,整整齊齊的擺上被子和枕頭。
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抬頭看凡珂一眼,回應她一句……
這樣的反應讓凡珂覺得更加添堵,她總是這樣,不搭不理,將自己視作空氣,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氣勢洶洶的抬高音調,“我說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鄒昊勤已經昏迷四天了?你不是愛他嗎?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萬一瘸了,截肢了,或是死了怎麼辦?”
凡珂忽然停下來冷笑一聲,又接著說道,“——哦,那也沒事,你應該已經找好下家了吧。等他醒了以後身體健康的話就繼續纏著他,殘了死了的話就再找新的!”
舒童正背對著凡珂,動作輕柔的抖了抖鋪好的枕頭,她並不生氣,也不激動,語氣和平常一樣冷靜溫柔,“殘了,我給他當柺杖;死了,我陪他一起死。這總行了吧?”
她的聲音不大,但小小的病房足以讓對方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彷彿整間病房都在重複迴圈著那個清清淡淡的聲音:
殘了,我給他當柺杖;
死了,我陪他一起死。
凡珂怔在了原地……
舒童始終沒有轉身看她,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徑直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