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武后冷笑道:“你別忘了,這皇位是誰給你的,我能立你,也能廢了你。你既然不想要這皇位了,那我就成全你。從即日開始,就由旦兒來做皇帝吧!”
轉而對群臣道:“即刻傳哀家懿旨,廢中宗李顯為廬陵王,不日啟程到均州治所。高宗第八子相王李旦繼位為帝。”此語一出,頓時一片譁然,議論紛紜。
上官婉兒連忙奉命擬旨,詔書瞬間而成,當眾宣讀。待婉兒讀完詔書,武后便讓丘神績將中宗李賢從龍椅上粗暴地拉下來,帶出金鑾寶殿大明宮。
中宗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強行辯解,厲聲喝道:“朕所犯何罪?就算是我有錯,也是堂堂天子之尊,你丘神績只不過是朝廷養的一隻看家狗,居然敢冒犯當朝天子,還不放開你的髒手!”
丘神積聽了,怔了半晌,向武后望了一眼,腳步雖停,然而沒得到武后的命令,依然抓著李顯的手不放。
只聽武后對李顯說道:“你聽韋氏這小蹄子唆擺,將侍中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一個無德無能的外戚,還揚言要將皇位交給他人。這等大逆不道,昏庸不堪,若是再繼續讓你坐這皇位,大唐的江山社稷,遲早毀在你手裡。”
李顯知道皇宮內外,遍佈武后的耳目,即便是自己與韋皇后的枕邊私語,也依然傳到武后耳中,聽了她這番話,頓時語塞。
適才雖是一時氣話,說要將皇位拱手讓人,並非心有其意,但畢竟君無戲言,這樣的話本不能隨便說出口,給她留下口實。饒是如此,這也構不成被廢的理由,然而,反抗也是徒勞,朝政大權本就不在自己手中,被廢與否,結果都是一樣。
武后見他不再辯駁,當下命令丘神績道:“暫且關入天牢,待新君登基後,再遣送到均州。”
就這樣,這個僅僅做了五十五天的皇帝,在滿堂文臣武將的睽睽眾目下,被丘神績這個臭名昭著的酷吏,粗暴蠻橫地拉下了金鑾寶座。自大唐開國以來,從沒有一個天子,遭受到如此待遇,武后這種專橫的做法,就是放在唐代之前的歷史上,也是非常罕見的,滿朝文武雖然驚駭不已,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武后這般做法,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無疑是在向群臣明目張膽地宣言:我手上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休說廢立皇帝,就是我要臨朝稱制,登基為帝,也無不可!
丘神績既奉了武后的命令,又在群臣面前受盡中宗李顯的侮辱,當下為了洩憤,一路拖曳著李顯,向天牢飛奔而去,再看李顯,膝蓋腿腳都被磨破,自金鑾殿到天牢,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
到了天牢,關在李賢太子牢房的對面。李賢太子見到狼狽不堪的同胞弟弟中宗皇帝李顯,當下問道:“七弟,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才登基不久麼?怎麼會被押送到這天牢之中的?”李賢與胞弟李顯向來要好,是以還是習慣稱呼他七弟,因為他被流放之前,是高宗在位,武后當政掌權,李顯還未被立為皇嗣。
中宗李顯向李賢望了一眼,聽到這個披頭散髮,穿著破舊的布衣長袍,滿臉鬍渣,渾身汙垢的男子稱呼自己“七弟”,而且聲音如此耳熟,兀自驚疑不已,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此人是誰?
李賢整了整頭髮,用衣袍將臉上汙垢擦拭乾淨,然後說道:“物是人非,幾度滄桑,我淪落到這般田地,與之前的樣貌是判若兩人了,你認不出我也不稀奇。”
關在這天牢之中,李賢太子的容貌,雖不如當太子時期那般俊雅貴氣,但李顯仍舊能夠依據他的面龐輪廓,眼眸眉宇,認出他來,當下驚喜地問道:“你可是六哥麼?你不是應該在房陵麼?什麼時候被關進這天牢之中的?”
隨即又長嘆一聲,憂愁又爬上了眉頭,黯然道:“想不到你我兄弟還有重逢的一天,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下。我這個天子,本就是個提線傀儡,那傀儡線就操控在偽後手中,只因言語失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拉下皇位,廢為廬陵王,只等八弟登基為帝之日,走個禪位的儀式,就要被逐出京城,遣往均州了。”
李賢聞言,憤懣不已,說道:“我被丘神績從房陵押解入京,關入天牢,已將近一個月了,只是他們行事詭秘,是以你們雖身在京城,卻不得而知。偽後讓我向她認錯,說是態度誠懇,便可以恢復我做太子之前的雍王爵位,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外表柔弱文雅,內心剛烈如火,絕不可能選擇妥協,承認莫須有的罪名,終身辱垢難雪。
她知道我一旦做出決定,就絕不會改口,於是便讓丘神績將我關在這天牢之內。想不到你做皇帝不到兩個月,就被她廢掉,她這可是將大唐皇室視若無物,野心膨脹到這種地步,實在匪夷所思,我常聽到丘神績以及其麾下爪牙,口口聲聲稱偽後為皇帝陛下,她敢公然廢黜當朝天子,可見她確有做前無古人的女皇帝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