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生三十出頭,屬於久病自成醫,捏著白鑫的身體看半天沒看出不妥,開了一盒藥膏給他塗抹。
鄭氏跳腳說家裡還有藥膏不用開,然後只付了診費。
白老爺子見沒事,遂帶白鑫去祠堂蹭飯。
按照村裡的習俗,辦喪事的主人家要供應來往幫忙的遠近親戚、好友三餐,白老爺子被邀請幫忙燒制熟食祭品,帶個小孩去蹭飯是很正常的事情。
祠堂門前左右兩家的親朋已經開吃了,飯菜並不豐盛,三大盆菜:酸菜炒花生米、肉末炒竹菜、肉末燒蘿蔔幹,主食是蒸地瓜。
白鑫年紀小不能上桌,白老爺子給他盛一塊地瓜夾了一些菜,讓他吃完再來添。小孩子沒有顧忌,站在地上三兩下就能吃完。白鑫學旁人,找個角落蹲著。碗裡的地瓜冒著香甜氣,他先嘗一口,感覺還不錯,就著菜很快解決,找老爺子添了點。
這種飯都吃得很快,吃完要把各自負責的器具洗刷幹淨收拾好。白老爺子收拾鍋爐,白鑫看著給他搭把手,見此情況的村民都挺驚奇的。在他們眼中,白鑫從不幹活出自鄭氏語)、好偷東西別人不知道東西都交給鄭氏了,所以白家其他人並不多厭惡他)、經常背地裡搞破壞喜歡罵他野種的小孩子的家長恨死他)、陰陽怪氣腦子好象有病偶爾還發作、身體長不了多少的可憐娃年紀有九歲,身子卻只有六七歲大,據說是胎裡沒養好)。
這些白鑫暫時不太清楚,他等老爺子弄好白寶元和萬春暉先回去了)。今日七月十七,中旬月,天氣還可以,月光明亮。
農家沒有夜生活,各自早早入睡。鄭氏嘴上說家中有藥膏,壓根沒想過拿給白鑫用。白鑫也不在意,按照他目前的體質,怕是第二天傷就能好。他鋪好床,卻從席子裡面摸到一件有破損的紅棉嬰兒肚兜,上面繡著一隻小黃雞,洗的褪色發白。白鑫輕輕撫摸它,思緒難辨。
次日一早聽到隔壁住戶打咯啼叫,白鑫立馬爬起來。
開啟廚屋大門,天色微亮,天井裡一條破褲子迎風招展,是他昨日換洗的。天氣熱幹得快,將它收下,裹住紅藤肚兜藏在鋪蓋卷中。
簡單洗漱後,通向前堂的小門還沒開,他只好從側門出去,晃到大門口。
沒多久,白老爺子開門出來,身後跟著上田的兒孫們。
老爺子疑惑道:“阿鑫在這裡幹嘛?”
白鑫道:“我跟您去瞧瞧。”
老爺子沒意見。
今日出殯,兩家人為了好看,各請了一個小戲班子吹吹打打唱起來,有閑情逸緻的村民特意跑來觀看,又欣賞請來做公德的師公指點亡者親屬祭奠儀式。正午出殯,白家地裡的男人都過來幫忙扛花圈舉花環送葬。
白鑫沒跟著,回了白家。人來人往中,他也聽到一點有用的訊息。東西村這回損失慘重的是農田,人員傷亡較少,官府只派了醫師過來,災後需要重建的不多,村長自行組織人手處理。東西村北面的虹橋村、石頭村、蔡村、梅村等死傷無數。虹橋村慘狀是因為壽山的野獸大多跑進村了,到東西村投親的村民說是看到狼群和黑熊;梅村就在梅山腳下,山體崩潰,山石樹木一蜂擁滾落,村子被掩埋大半,接著暴雨一下,來了出泥石流,好多人挖不出來。至於其它村鎮的受災情況未詳細傳來。另有上頭體恤百姓,今年山縣免稅,情況嚴重的村子免三年。萬幸的是上半年的農作物差不多收完。
桓鞅鎮多山多丘陵,可種田少,地主都出不了一個,大戶們全靠跑商起家。這裡的村民,家裡田地少的話,青壯年多結伴出去做工,山縣有河流碼頭,通商便利,多招收苦力。因地動回來好些人,過幾日陸陸續續就要出去。
白鑫路過保長家後門高達三層樓的龍眼樹下,就見一群小子爬上爬下摘果子玩的不亦樂乎。其中一胖墩躥得老高,一眼瞧見他,激動地吼:“野種來啦!”
這句話的效果不比喊狼來了差多少。但見其餘小子們大叫:“啊!”“快跑!”熟練地三兩下落地作鳥獸飛散,徒留胖墩在樹上。
胖墩急得快哭了,他現在處於上得去下不來的狀態,位置太高不能直接跳,心慌手亂不得章法,身子一扭便掉下來——
沒跑遠的小孩嚇呆了,原本面無表情看著的白鑫也驚了,立馬飛奔過去雙手一接——被熊孩子壓在地上。
安穩坐在白鑫胸口的胖墩後怕地哭泣:“哇~嗚~!我阿父是保長,你別吃我!”
熊孩子屁股底下的白鑫:“……”
聽到動靜趕來的保長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