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朕處死你,你會覺得委屈難過嗎?”
“不會……皇上難道已經做了決定?”
“是。”
“那隻能由皇上來照顧我們的兒子了。”
“你不問為什麼?”
“如果處決我能讓皇上安心,這何嘗不是做妃嬪的本分。”
“你為什麼哭呢?”
“我再也見不到皇上和我們的兒子了。”
我拭了拭眼淚,可新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他久久端詳。
“你知道一個詛咒的故事嗎?”
他決定不被眼淚迷惑,雖然眼淚讓他入迷。
我沉默不語,讓淚水幹涸。
這是肅順的殺手鐧,但未必,他就是笑到最後的人。我會立即死去,香幾上那壺酒,也許就是毒鴆。不過,皇帝不會將自己的寢宮變成刑場,也不會將談話變為刑訊逼供。他要的只是結果。他並不關注生死,他要的是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唯一值得信任的,是安全,每一個生命,都是對我的生命的威脅,我從進宮第一天就知道了所處的境遇。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我順利地成為了皇室一員。我確切知道,他們殺不了我,即便是皇帝。我笑了起來。這笑聲必定讓人不安,但我抑制不住地笑了又笑,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荒唐事。
皇帝被我弄糊塗了。皇帝向後靠了靠,滿腹狐疑地望著我。
“皇上,您該不是說那則老掉牙的傳說吧。如果您真要問我,我倒是知道一個故事呢。”
我向皇帝講了一個我事先並不知道的、很長的故事。對此我並不奇怪,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她會幫我,我的好姐妹,我的另一個自己。
最後,我說:“皇上,怎麼能說,那就是惡咒呢?試想,若是沒有咒語,太祖怎能建立無人可比的偉大功績?咒語為愛新覺羅提供了不可戰勝的動力,難道它不是一則福咒嗎?”
我看著皇帝那張越來越沒有光彩的臉。
“僅僅憑你剛才講的那個故事,朕就可以殺了你。”他緩慢地說。
“皇上不會殺我的。”我緊盯他的雙眼。
“為什麼?”
“皇上不會這麼做。這麼做不符合皇上的仁慈之心。當年,先皇在立儲一事上猶豫不決,可當先皇站在南苑的獵獸場時,他終於知道自己該將皇位傳給誰。因為皇四子說,他憐惜正在巢xue中嗷嗷待哺的幼獸,而不忍殺死動物,哪怕一隻野兔。春天是萬物生長的時候,殺生對天地和氣有害,所以寧肯空手回來。我不相信連兔子也不願傷害的仁慈之君,會殺了他兒子的母親。”
皇帝被自己的仁慈之心感動了,也被我漫長的故事弄得疲倦不堪。在逃亡路上,他就已經厭倦了在各種力量之間做權衡和選擇,審時度勢也讓他深感倦怠,他靠在軟榻上沉沉入睡。
我知道,在同一個地點,肅順向皇帝講述了另一個故事。真正讓皇帝感到疲倦的是這個故事。因為它提醒皇帝,連睡在身邊的人,都是危險與不可預知的陷阱。因而,當我講完我的故事後,皇帝腦子裡塞滿了亂麻,他索性從這亂局中退出,昏昏睡去。肅順沒有看到皇帝的虛弱與倦意,他只看到了自己的機會,他說的很對,我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危險,但是他沒有注意到,他在皇帝不佳的心境上,又布上了一層陰雲。
肅順在熱河行宮向皇帝講述了另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