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小的眼拙……”,何楷想讓向潯趕緊報個數字好徹底死心。
向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市價少說三萬起!”,
何楷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是極品!”
紫毫筆、禦制徽墨、澄心堂紙、端溪龍紋硯,向潯第一次送給何教授的禮物完全都是清代造辦處的規格,也足見他當時的用心,然後兜兜轉轉,這些好東西最終還是便宜了自己,雖然有些暴殄天物,卻也算得上一切自有天意。
“不過何隊長這手字,倒是讓我想起不少典故。”,向潯突然想起前幾天隨手翻看的《文房四譜》,然後說道:“宋代某些貴族以紫毫筆蘸墨塗鴉取樂,而非用於書畫,士大夫譏諷其為“暴殄天物”,言官更彈劾說違背祖宗‘敬字惜紙’的傳統,另外,嘉靖年間宣紙坊的學徒要是寫出這種字,會被認為是‘蒙童不如’的劣跡,然後師傅就把他的腦袋按進漿池裡……”
何楷站起身,笑得露出虎牙,“你說巧不巧,我們特勤支隊也有個規矩,每期思想政治考試裡字最醜的家夥要負責給全隊洗作戰訓練衣!”
“你還是去煮餃子吧……”,向潯從新舔好筆,想了想又把一開始練的《九成宮醴泉銘》換成了《道因法師碑》。
何楷昨天晚上和向潯玩撲克,兩個人定的規則是輸一把管一頓飯,最後何楷輸得簡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向潯順理成章的開始了飯來張口的幸福生活。
“那你接著畫符吧!”,何楷忿忿轉身,邁步去了廚房。
向潯被這一通攪和,算是把本就不多的興致徹底搞沒了,按照他原本的設想,其實是打算過年的時候寫一副西夏文的對聯貼在大門口的,奈何向潯水平本就有限,西夏文這個東西又太像鬼畫符,在何楷震耳欲聾的沉默裡,向潯也知道這個想法不太能行得通,但這麼好的筆墨紙硯都用了,不寫出點什麼來也說不過去,可又聽何楷偶然提起,住對門的陳教授是專門研究少數民族風俗文化的,向潯實在擔心自己這副對聯貼出來會被人家當成有什麼特殊作用的符篆咒語……
教職工食堂的茴香餡餃子堪稱一絕,幾乎已經到了可以和油爆蝦一較高下的地步,向潯的飯量小,吃完就先去收拾這兩天的髒衣服。
何楷把最後一個餃子塞進嘴裡,餘光瞥見向潯正對著衛生間窗上的冰花呵氣寫字。
大概是剛剛飯桌上火辣 雞爪的作用,向潯臉頰紅彤彤的,幾縷發絲沾在額頭上,身上的真絲睡衣也是柔順鬆散,勾勒出修長纖細的身體,隱約帶著些欲語還休的誘惑。
何楷突然理解古人為什麼會說‘飽暖思淫 欲’了,稍稍穩住心神,依舊是討嫌的開口,“我說向大師,衛生間是有什麼妖魔邪物,需要你親手畫符?”
向潯的指尖在玻璃上勾出個幾個似是而非的蜷曲字元,轉頭針鋒相對道:“剛剛看何隊長剝蒜的手法倒是挺精細的,等你退役之後託何老師走個後門兒,應該能轉行做做考古。”
何楷聽出向潯言語裡的嘲諷,順手投出的蒜瓣正中他的屁股。
“哦耶!”,何楷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準頭。
洗衣機突然發出滾筒卡殼的呻吟,向潯也顧不上報複,突然想起把衣服扔進去之前忘記檢查了,關鍵何楷的特勤制服口袋還特別多……
向潯從洗衣機滾筒裡施施然掏出一根棒棒糖,茫然的看向走過來的何楷。
“上次解救被卡在旋轉門裡的小朋友,他給我的謝禮,我順手塞兜裡就忘了……”,何楷小心翼翼的解釋,然後就看著向潯又掏出了已經快被攪成一團紙糊的空煙盒,不知道猴年馬月得口香糖,直到他看見那包獨立包裝的中藥飲片……
“這個……”,向潯大有深意的看了過去。
何楷老臉一紅,沖過來搶那包中藥飲片的時候時帶翻了置物架上的爆炸鹽,細白粉末紛紛揚揚落在他睫毛上,他胡亂抹了把臉,滾筒裡溢位來的泡沫也蹭到了他的貼身黑短袖上,像捱了一道奶油做的槍林彈雨。
向潯憋著笑遞過毛巾,“看來何隊長真是上了年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