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平康坊宵禁後狎妓的四位學生,一位就讀於弘文館,一位就讀於崇文館,兩位就讀於四門館。
弘文館隸屬於門下省,崇文館隸屬於太子左春坊,兩個學館擇選學生的標準是三品以上親貴子弟。宰相楊書乘的使職是“中書門下省平章事”,執掌中書門下省和政事堂的政務,弘文館和他密不可分,崇文館與太子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
之前宋白群對曲深嬌說了一句話:你給我們金吾衛丟了一樁大麻煩,指的便是這個麻煩。
如果京兆府立案追究此事,也就意味著同時得罪了宰相楊書乘和太子一對舅甥,朝中兩位官員家的子弟,甚至還有恭王。很顯然,公孫澈不想與任何一方勢力交惡。
一雙桃花眼綻放,眼波遞了過來,“子不教,師之過,館內學生行為不端,他們的老師身肩不可推卸的責任,通知弘文館、崇文館、四門館的博士速來領人,他們館內如何訓誡學生,京兆府無權幹涉,此事京兆府無權受理。”
衙內眾人聞聲,看向了京兆牧獨孤上野。他打了個哈欠,眼眸慵懶含著霧水,承接眾人的注視:“諸位說呢?”
洛城王世子是長安一縷風月,支肘倚在桌案前,他就化成了上面的一層光澤,眾人視著他,一時怔了。短短幾句話,他就把京兆府的責任推了個一幹二淨。
公孫澈恨不能立刻置身事外,忙附和道:“世子殿下言之有理,四位公子身份特殊,自是不能尋常對待。”說著看向何胥道:“去請三館的博士前來。”
宵禁後館內四位學生還未回宮,弘文館、崇文館、四門館的三位博士也正在尋找他們的下落,來到京兆府衙門後,依次與衙中眾人見禮來往。
公孫澈道:“館內學生乃國之棟梁,諸位博士自當好好教導才是,平康坊不該是宮內學生踏足的地方,念是初犯,今日之事京兆府不再立案,下不為例。”
見京兆府的態度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弘文館、崇文館兩位頭發花白的博士忙揖手道謝,四門館的博士燕序齊則是暗暗舒了口氣,松開了發汗的手掌。
留意到他緊張的神態,唐頌看向了他。燕序齊似有察覺,他偏移視線對上一雙明眸,略微一怔,隨即拱手以示禮節,唐頌頷首回禮。倆人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完成了一場無聲的對話。
一位年輕的翩翩公子,蟬衫麟帶,笑騎白馬穿花來該是何等風度無雙,卻在今夜露出窘態。可能是因前程未知,很多事情無法把握,所以迷茫無措。
四位學生的酒醒了,躲在三位博士身後畏畏縮縮,彷彿一點見不得光的樣子。弘文館博士指著他們的鼻頭就是罵:“你們也知道丟人!你們……”
公孫澈及時打斷他的指責,吩咐何胥道:“時候不早了,送三位博士和公子們回宮。”又看向宋白群道:“宋上將,本官有個不情之請。”
宋白群知其意,接了他的話頭道:“公孫大人放心,等下回宮時就從順義門上過,不會驚動宮內。”順義門由金吾衛戍守,他這樣說便是給出了承諾。
等金吾衛、京兆府兵護送博士和學生離開,衙內只餘下兩人時,公孫澈道:“今夜多虧世子殿下解圍。”
京府以京兆尹主持府政,另設有京兆牧一人,位雖然在京兆尹之上,但是一般由親王掛名遙領,並不蒞職。不知順永帝出於何種考慮,把京兆牧一職交由洛城王世子擔任。
世子殿下平日閑散,遵照京兆牧的職責並不幹涉京府內政,派府上的司馬來衙內點過卯就算本人來過,但遇到事件,名義上還是要出面,與京兆尹相佐政務。
深夜被迫出行,獨孤上野託著腮,口含倦意:“都是同僚,公孫大人不必客氣。”
公孫澈遲疑道:“宮內學生狎妓畢竟不是小事,長安耳目繁雜,此事恐怕瞞不了多久。”
獨孤上野微微一笑,問:“公孫大人是怕禦史臺日後拿此事彈劾崇文館、弘文館,對宰相大人和太子殿下形成不利?”
公孫澈嘆了口氣不置可否,獨孤上野不假思索,“眼下禦史臺雖無人敢得罪宰相府和東宮,但以防萬一,京兆府不妨給宰相府提個醒,好讓宰相大人和太子殿下有所防備,如此一來,公孫大人也能賣宰相一個人情。”
公孫澈對獨孤上野以往的認知僅限於他的過人姿貌,沒想到一身絕世皮囊下還藏著一副玲瓏心腸。他驚異之餘,贊同的點了點頭。
見公孫澈滿臉攀附之色,獨孤上野倦意更深,從桌前起身向外走,“乏了,先走,公孫大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