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看著她喝茶,在霧水中喚起她一雙眸,“唐頌。”他輕念她的名字。
“嗯?”她睫毛被一片朦朧洇濕,目含詢問,顯得莫名無辜。
“此次花鳥司南下,宰相府和東宮不會坐以待斃,案子查不清楚就算了,”他說:“自身的安危要緊,你千萬要小心。”
唐頌第一次見秦衍這般認真用力的神色,他的目光凝為兩枚箭鏃,透過她的眼,精準的紮入她的心室,左右她的心跳,手裡的溫茶變得燒手,嗅進心肺間愈發滾燙。
她不由自主的點頭,說好。
傍晚就這樣悄然降臨,他問:“想吃什麼?帶你吃去。”
唐頌左右環顧了下,見茶攤的掌櫃正在支夜市的餛飩攤,便道:“這裡挺好的,不必挪動了,就吃餛飩吧。”
“吃多少?”秦衍問:“五十個夠不夠?”
“秦戎鉞,”唐頌問:“我在你眼裡長得像豬麼?”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秦衍嚼碎一粒花生,笑得欠揍,“豬麼,倒不像,像饕餮。”
“誇張了啊,”唐頌深提一口氣,反駁道:“我哪有那麼能吃?”說著回頭吆喝說:“掌櫃的,來三碗餛飩。”
“有我的麼?”秦衍問。
“怪我不懂規矩,”唐頌又回頭:“掌櫃的,再來一碗,一共四碗。”
片刻後,掌櫃的帶著小二端上四碗餛飩,在桌邊俯身說:“殿下、司佐大人請慢用。”
等掌櫃和小二退下,唐頌訝然看向對首,秦衍抬高下頜,得逞似的笑:“隔牆有耳,不清場怎麼敢請唐司佐喝茶談話。”
三碗餛飩下肚,唐頌上馬回芳林門,秦衍問:“送你?”
“不必麻煩,”唐頌在馬上揖手:“多謝殿下高價請我吃飯,回頭我一定請你喝茶。”
她告別後,馭馬調頭匆匆駛向人潮中,秦衍望著她袍尾翻飛如輕燕,直到她飛遠。
回到芳林門時,廊下的白日餘光散的一絲不剩,三司司長立在階前,投在地磚上的影子被夜色拉得奇長。唐頌下馬後,其他花鳥使也聚攏上來。
高梘溪環顧眾人,問道:“花鳥司不管是採選秀女還是宮女、太監,只需郎司、女司出動即可,而這次南下,刑司也在聖旨欽點的出行之列,這意味著什麼,這趟南下是幹什麼的,是否還有人不清楚?”
眾人肅靜無聲,臉上都湧現出虔誠的神色。
“好,”高梘溪威嚴與儒雅並濟,頷首道:“花鳥司有花鳥司的規矩,咱們孝敬的不是三省六部,也不是哪個監院衙署,花鳥司的耳目口舌直達宸聰,出了長安不管到了誰的地界,花鳥司如何行事,一律由我刑司司長說了算,違抗我的命令就是違抗聖旨,可否明白?”
眾人齊聲道:“明白!”
高梘溪道:“還有一刻鐘到戌時,大夥再次檢查自己出門的行頭,別落下什麼重要的東西,去準備吧。”
解散後,唐頌蹲在階邊喂銀子進食,高梘溪靠在廊柱上問:“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