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值夜還得冒雨,索性不帶了。”她說。
兩人經過光順門,避進門簷內,避開侍衛們身上的甲光,狹窄的格局內,他收傘靠在角落裡,留給他們的空間更小了。
“殿下有話要對我說?”唐頌問。
“嗯,”他低聲快速的說:“慎王、燕王、齊王三足鼎立,立儲沒有定論,過了小殮這茬兒,馬上就是大殮,慎王兩萬兵馬就在丹鳳門外陳著,南衙十六衛千牛衛上將軍虞萬頃是虞良娣的親兄長。當下形勢嚴峻,柩前繼位時,宮中必有一番風雨,不管其他人有何行動,做何反應,唐頌,你別動,只顧自己就好。”
“好,”唐頌說:“我明白。殿下也要留心,那位王翰林口舌刁鑽,明顯是想把殿下也捲入奪嫡風波。”
“嗯。”他頓首。
沉默。
兩人因為空間所迫幾乎是鼻息相聞,“秦戎鉞,你執掌八牧田後,可以養更多的馬了,我都替你感到高興。”她視線從他高挺的鼻樑上掠過,落在他的唇上,吸睛又不招人反感的薄唇很少見,她面前人是這樣的唇。
她眼波推出一層一層炯冷的細粼,在他的唇上跳躍。秦衍抿唇,覺得她的目光中有一絲挑逗的意味。
“方才我一直在看你,看你在大殿前淋雨,”他失去控制,抬起右手握住了她右腕,“想問你冷不冷?”
她提刀時的力道他吃過,很重。然而她的腕骨彷彿不足一握,秦衍掌心熱得發燙,她手腕冰涼,似要被他的溫度燙化,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秦戎鉞,”她沒有掙紮,任由他牽著腕說:“兩個時辰前你問過我一次了,說些別的。”
“今後我可能不會一直在長安了。”他們身處燈火外,他說了別的。
秦衍以為自己終有一天會回武州,但是當下他有了其他的使命,他熱愛這個使命,這個使命約束他既不能回武州,也不能留在長安。
“我還在,”她道:“你回來時,我還在。”
兩面透風的門簷下,兩人聲息滾燙。唐頌手腕被秦衍握得發痛,她莫名喜歡這種痛感,他把骨子裡的孤獨無聲訴說給她,她透過他的溫度一一解讀。
“唐頌。”秦衍咀嚼她的名字,松開了她的手腕,攬住了她的腰,把她攬向自己,兩人的心跳相撞,像兩枚銳利的箭簇相遇,不是相反的方向,不會擦肩而過,穿過的雨雪是同一場風雪,朝向的是同一個靶心。
她在他唇下垂眸,睫毛在他下頜刮擦出輕柔的觸感。“秦戎鉞、秦戎鉞。”她急促又果斷的唸了兩遍他的名字,今夜的她終於不再以冷麵示人。
她嗜血,嗜熱,而他偏偏有血有肉。在他溫度的裹挾下,她願意暫時拋開刀,暫時不想吐蕃和突厥的兵馬,在風花雪月裡廝殺一場。
秦衍克服猶豫,俯身接近她的呼吸,他已經注意不到她是怎樣的神色,他有慾望,他一直有,但以前的慾望只與養馬禦敵相關,直到唐頌出現,他的慾望比以前更為膨脹。
邊境除了戰馬,還有一輪明月,他想咬殘那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