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主將在逃亡過程中分派人馬迎敵斷後,唐頌看著攔在她面前的幾排暗影,咬牙暗啐一聲。
她逼視前方,勒馬停留片刻,吹響一聲鷹哨,刃出現在上空,在她的頭頂盤旋,身旁的銀子怒聲低吼著,待玉旌撒開蹄子,它們跟隨它向那些暗影撲去。
鷹爪俯沖,刺穿突厥兵士以及他們戰馬的眼睛,犬牙咬合,撕爛他們的筋骨皮肉。
她與他們的馬頭交錯一瞬,從人群中撕開一道裂隙,玉旌兩只前蹄躍起,它在她的牽引下高揚脖頸,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
突圍。
追尋。
她死死凝視那面懸浮於暗夜中的帥旗,向前追趕,絕不讓它離開自己的視野。
“駕!”
“駕!”
唐頌呼進滿口的雪,它們像是粗糙的鹽粒,辣得她鼻腔裡發酸,嗆得她發咳。
她屏息忍耐,又放聲高喝。
“駕!”
“駕!”
正當她離那面帥旗幟又近了一步之時,身後有人追來,唐頌猝不及防,身子不受控制的後仰,被拉下了馬。
她的脖頸被突厥兵士的繩索完全套住,後背重重摔在了雪地裡,對方喝馬,一路將她拖行。她兩手扣進繩圈內,卻徒勞無力,她越是掙紮,那道繩索就栓得越死。
她拼命抬起頭,看向自己靴尖所對的方向,突厥的那面帥旗逐漸從她的視野內消失了,積雪在她的臉側不斷飛濺著,塞滿了她的口鼻。
玉旌和銀子回身向她追來,可是它們也無能為力,她窒息,腦xue處爆滿了青筋,但是她並不害怕,她望著始終追隨她的兩隻身影,一手抓緊繩索,一手顫抖著探到嘴邊,吹響鷹哨,起初是微弱的一聲低鳴,她竭盡全力,再次吹響。
刃聞聲而來,雙翅下的陰影從她臉上掠過,向她身後滑行而去,一聲慘叫忽響,駕馭馬匹的突厥兵士被刃抓瞎了雙眼,滾落在地。
然而拖行她的馬匹受了驚,毫無方向的死命狂奔起來,在它變向的時候,那道繩索牽拉她的力量略微鬆弛了一瞬,銀子趁此時機追上了馬匹,向它的咽喉處撕咬,馬匹掙紮時降低了奔跑的速度,唐頌一手摸向腰間,摸到她那把水晶鳳紋手柄的匕首。
她握緊刀柄,舉向頭頂,鋒利的刀刃很快切斷了那道繩索,那匹馬失去負累,甩脫銀子的撲咬,逃進了夜色中,再不知所蹤。
唐頌跪在雪地裡,抬眸看了眼它消失的方向,又沉沉垂下脖頸,大口的喘息起來,她呼進的是寒風,是冰雪,它們頂撞著她的五髒六腑,在她的腦顱內聲嘶力竭的叫囂,她又難受的幹噦起來,再然後是劇烈的咳嗽,直到咳出了一口血。
她強忍疼痛和眩暈,渾身顫抖著倚刀起身,再次牽過玉旌項上的轡策,銀子靠近她,伸出舌頭舔她的臉,卻舔了她滿臉的血,她撫摸它的腦袋,聲音沙啞的誇道:“好狗,本帥的好狗……”
命懸一線,可是,只要有一線生機,她就會抓住,情願戰到死。
翻身上馬,她抬眸遠望,前面不遠處是居延海,海的後面是虎口山,她生生吞嚥一口風雪,啟唇高喝。
“駕!”
“駕!”
海面上的鹹濕猛地一下撲面而來,激得她心顫,當下的視野要比冰天雪地更加開闊,居延海裡倒映著一整個暗夜,天地在此時融為了一體,浩大、深靜,有一種誘人迷失的美。
她在海邊勒馬,舉目遠望,那面帥旗再次浮現在她眼前,突厥逃出生天的那隊兵馬在虎口山的山根處也停下了步伐,他們調轉馬頭回身,同她相望。
唐頌看向其中一人,他立於軍陣的最前端,顯然是主將,對峙片刻,他驅動身下的馬匹,向她走來,在她視野的邊緣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