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說完,檔案也差不多簽完了。
“說完了?”
“說完了。希望您能考慮一下。”
“三分鐘講清楚了專利的來歷,社會價值,經濟價值,轉讓的好處,預期計劃,價格,付款方式,甚至還加入了減碳內容。你很能幹,也很聰明。”蔣毅收起筆,合起資料夾,“在我這裡,懂得取巧也是一種聰明。”
“是您教我的。沒有什麼事不能在一句話內說完。”賀美娜道,“我用了三分鐘。還有很多需要向您學習的地方。”
蔣毅摘下老花鏡,仔細端詳著這位故人的孫女。
她不再是兩年前那個站在戚具寧身邊,青澀稚嫩的小姑娘了。
他也年青過,所以他知道年青人在決定未來是成為喬木還是盆栽的這個年紀,成長得很快,也很易折。
蔣毅曲起手指,在桌面篤篤兩下。
“記不記得兩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我批評你作為晚輩,不給賀總工開追悼會是不敬不孝,你對我說過的話。”
“記得。”
“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答應你的請求。”蔣毅話鋒一轉,“但是作為晚輩,你是不是也應該有個求人的態度。”
有些報複會很快。有些報複會很慢。但睚眥必報的蔣毅一定會報複回去,哪怕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令他不舒服,哪怕對方是無心之失,他都會一直記得。
一個月,三個月,一年,十年,二十年。
有些報複會很輕。有些報複會很痛。有些報複他要衡量衡量,有些報複他會隨心所欲。
賀美娜?
一個沒有長輩庇佑,又被戚具寧拋棄的孤女而已。
賀美娜抿了抿嘴,朝後退一步,對著蔣毅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為當初的傲慢無禮向您道歉。”
“啊呀,”看著她低下去卻依然挺直的背脊,蔣毅突然道,“ada。我的皮鞋是不是有點髒。”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就連一直微笑著作壁上觀的戚具邇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大家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的斯文人。職場上再怎麼鬥個你死我活,表面也要一團和氣,做足功夫。這麼低俗的暗示,只有小人才會提,不該出自蔣毅之口。
ada愣了足足三秒才畢恭畢敬地回答:“是的。蔣總。”
一盒紙巾立刻遞到已經起身,站得筆直的賀美娜面前,碰了碰她的手肘。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應,或者反抗。
賀美娜伸手抽了兩張紙,屈膝下去。
“哎呀,你這孩子!不用不用……”
雖然嘴上這樣說,蔣毅並沒有躲開,坦然地接受著她的服務;直到她重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