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從安去而複返。
她不是第一天搬弄口舌,危從安總是好脾氣不計較的;這次不知道他聽到多少,她有些心虛但也沒太當回事。
沒想到危從安這次不打算放過她了:“真是二十年如一日地惡毒,一點長進都沒有。”
她從未被晚輩毫不留情地當面斥責,一張老臉頓時紫脹起來:“你……你說誰惡毒?你媽就是這樣教你和長輩說話的?!”
“值得尊敬才叫長輩。你?不算。”
“你——”
“聽說你現在住顧嵐阿姨樓下?”
“你……你什麼意思?你要幹什麼?”
危從安從衣架上拿起賀美娜落下的漁夫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得知道您的具體地址才能把律師函送上門啊。我媽一直說與人為善,所以我沒和您計較過。我不計較的結果是連我女朋友都編排上了——不可原諒。”他語氣森然,“造謠中傷該付什麼樣的法律責任,我的律師會和你好好談一談。”
說完,他也不看她瞬間灰敗的臉色,一掀簾子,大步走了出去。
危從安回去拿她的帽子;賀美娜站在路旁等了一會兒,兩隻手背在身後,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她喜歡漫步在初秋的梧桐樹下。鬱綠漸褪,金黃輕染,偶有秋風拂過,樹葉像蝴蝶一樣翻飛。
枝葉交錯掩映著二十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林蔭小道。
那時候她一隻手牽著外公,一隻手牽著媽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而他在背後喊了一聲——
“喂,前面穿綠色裙子的妹妹。你等一下。”
賀美娜心中一震,停下腳步。
“喂,妹妹。你敢不敢轉過來讓我看看。”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一種篤定的,張揚的笑意;那笑意投入她的心湖,激蕩起一陣陣漣漪,推動著她的唇角微微翹起,推動著她輕盈地轉過身來。
這次她沒有做鬼臉,微微仰著下巴,一張俏臉上帶著幾分傲嬌,幾分任性。
“這不是綠色,這是薄荷色。”她半認真半玩笑地說,“而且我那時候穿的鬥篷也不是紅色,是櫻桃色。”
一枚泛黃的樹葉從樹梢飄落到地面。
一脈綿長的情思從過去蕩漾到現在。
她朝他走了好幾步,笑著伸出雙手:“快過來。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是棕色還是琥珀色。”
時近中秋,天邊掛著的一輪明月即將圓滿。
他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大步朝她走了過來,在一棵梧桐樹下摟住了她的腰。
他低下頭來,湊得很近,幾乎鼻尖貼著鼻尖。
“看清楚了嗎。是什麼顏色。”
“看清楚了。是我喜歡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