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問。是陳述。
戚具寧一挑眉:“為什麼這樣認為。”
危從安將一塊積木遞給戚具寧;後者接過,正好補上面前缺的一塊:“當年蔣毅這只老狐貍為了獲得你的信任,可以從一年前就開始看醫生,裝病。同理,他既然將胡越軍安排在淩霄建設,不到關鍵時刻不會收網。他挖個坑給胡越軍跳,目的只不過是想拿住他的把柄,好用起來順手。現在你推波助瀾,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把他埋下的釘子撬了起來。淩霄建設是不能呆了,胡越軍只能投奔救了他一命的你。”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與其未來積重難返,不如現在斬草除根。
“蔣毅很多侄甥在永珍工作,一看就知道是他培養出來,特徵都一樣——淺薄,愚忠,無知。美娜的親戚也一樣,愚不可及,自以為是。”戚具寧靠著椅背,將拼錯的一塊掰下來,“也許美娜是收養的。她和那些人一點也不一樣。”
一個活生生的人,哪怕是個傻瓜,也該掌握自己的命運。只因為被選中做釘子,便身不由己。
“具寧。”
“怎麼。”
“其實你動不動手,蔣毅都準備好了。”
你不動手,他就是蔣毅的釘子;你動手,蔣毅就知道你絕沒有隱退的打算,而你在淩霄建設埋的釘子也暴露了。
戚具寧臉色微微一變;那氣惱自己被算計的模樣,和以前沒有什麼不同,他抓著一門鐳射炮,手背露出青筋,似乎要將面前的千年隼再次掃在地上。
危從安朝門那邊抬了抬下巴,又舉起食指豎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戚具寧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平靜下來,把玩著一塊積木。
“美娜不會站在一扇關著門後面,哪怕只是虛掩著。”他說,“你剛才問我有什麼打算——是,我有打算。預你一份?”
有月無光,有風無聲的世界,嘗起來就像微苦的啤酒。氣泡從瓶底慢慢升上來,一層密集又蒼白的浮沫。
危從安笑著搖頭,彷彿在說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戚具寧。我不能再被你擺一道了。”
戚具寧如玉石一般溫潤的臉龐在燈下陰晴不定。
“那年你回格陵來參與舊城改造。我介紹了一個學舞蹈的女孩子給你。十八歲,瘦高白淨,漂亮溫柔,一頭長發,一對長腿。完全是你喜歡的型別——還記得嗎。”
“她跟在你身邊整整一個星期,你碰都沒碰她一下。”
“非得一起做過這種事情才能算過命的交情?戚具寧,我們九歲就認識了。你要和我歃血為盟,我也同意了,那還不夠?”
想起兩人以前做過種種無理的舉動,戚具寧不由得莞爾。
這段友情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臭小子,危從安是穩重大方的好學生。但是隨著兩人越來越親近,危從安有了風趣的成分,他也學會了冷靜地去看待每一件事。
這就是友情,你們會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的影響力。
不同的人生,相似的經歷,讓你們有了更豐富,更一致的靈魂。
戚具寧漸漸斂住了笑容。
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們瞭解對方更多;也沒有人比他們關心對方更多。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活得那麼壓抑。你知道的。我也早就沒有了媽媽。我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