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被蔣毅控制;可是隻要在永珍,在蔣毅一手掌控,所有人都對他俯首稱臣的商業王國裡,他就困在這種可怖又壓迫的氛圍裡出不來。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邊明,收拾好簡單行李,獨自坐了十三個鐘頭的飛機逃到紐約。危從安那時剛轉為tnt的正式員工,當同期的實習生還在資料室裡隨便找一個角落完成工作時,他已經開始跟著團隊天南地北飛來飛去,同時在一個大辦公室裡有了一個小小隔間,一部手提電腦,以及幾十份資料夾。
戚具寧風塵僕僕地出現在他的辦公桌旁,將下巴擱在玻璃隔板上,和他打招呼。
那時候穿著襯衫西褲,衣袖挽至肘間的危從安也是從文山書海中抬起頭,摘下眼鏡,一臉驚訝。
“怎麼突然跑過來,事先也不說一聲。”
他從來不是個喜歡意外的人。
但與現在摻雜一閃而過的遊移與躲避不同,那時候危從安的驚訝過後就是純粹的高興與關切。
他告了十分鐘的假,與戚具寧兩人出去聊。大樓外面的背風地有專門劃出來的吸煙區,設立了數個被尼古丁摧殘後的人體器官為造型的落地吸煙臺。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圍著一座焦肺吸煙臺,默契地點著了煙;在這辛辣又老練的催化劑催化下,戚具寧盡量不摻雜任何個人情緒地給他講了講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危從安垂著眼皮,默默聽著,間或輕輕將煙灰彈進黑黃牙口造型的滅煙槽內——滅煙槽內建抽風系統,很快將煙霧與灰都吸得幹幹淨淨,不留一點痕跡。
講到要緊處,戚具寧拿出手機,給危從安看了看永珍最新款的秋冬制服;後者揚一揚嘴角,眼睛卻沒有笑意。
他突然好奇:“那個喜歡講黑手黨笑話的義大利人罵不罵人。”
危從安搖頭:“他不罵人。無論你做的如何,他的評價只有三個詞——good,nice,fantastic。如果集到三個good,你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人。”
“他對你說了幾次。”
“兩次。”危從安摁熄煙蒂,看看腕錶,已經過了請假的時間,“走,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他帶他去了離tnt不遠的39;s obster。小小的店內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我去買。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動。”
“行——喂!”
危從安笑得眼睛眯起,露出一口白牙,推門進去。
戚具寧只氣急敗壞了一秒,突然心情就好了起來。就在危從安離開的這短短的十來分鐘裡,他甚至還和一個經過的高挑女孩對上了眼神,調笑了幾句。
危從安買好晚餐出來時,兩人正在互換電話號碼;等那女孩子走遠了他才警告戚具寧:“不許帶到我的公寓去。”
戚具寧瞭然地點點頭,又問:“那我能帶你去她的公寓麼。她還有個室友。看她的樣子,室友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危從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扔給他一個打包袋:“看來你已經好了。”
可是這次戚具寧沒有那麼快就恢複元氣。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時間在等待中一點點地流逝,令人心緒不寧,就像過去三個月那樣。
對於以前的他來說,從餓了到美食端上來的這一段時間,就好像和一個美女正在調情卻還沒到手一樣,心情最為開心雀躍。
接下來品嘗第一口時這種喜悅可以達到巔峰;然後第二口,第三口,這份快樂就會急劇下降,漸漸變得無味且枯燥。
所以很多食物他只吃一口;很多女孩子他只睡一次。
其實這也沒什麼。畢竟這世上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也有很多很多可愛的女孩子。
而他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他可以一個個地試過去,找到吃不厭也睡不膩的那個——或者永遠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