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從指尖的縫隙飛走了,承桑玉站起來,很輕地說:“我知道呀。”
我記得從前的一切,無論是年幼同住的過往,還是少年時代在上峰山求學的經歷,還是後來那些恩怨生死,但凡是我們共同度過的日子,至今想起,都能記得你那時生動的笑靨。
甚至在離開你之後,我心裡的那些悔恨與愧疚,也都是為了能夠永不忘卻那些過往而産生的。
江觀翊的唇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卻被一音符打斷了,他略疑惑看去:“許宗主?”
許洵那邊似乎有些混亂,背景人聲喧雜,而他語氣匆忙道:“你們在哪?”
“兗州。”
“這麼遠!”許洵驚嘆一句,緊接著道,“今夜宮裡出事了。”
宮裡?兩人不禁對視一眼,先前剛離開時還風平浪靜,承桑玉問道:“許宗主,這事和太子有關麼?”
沒想到許洵卻罕見地有些遲疑:“是,也不完全是,皇上剛剛殯天了。”
承桑玉感覺自己這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此前並未聽說皇帝身體抱恙,偏偏是今夜,承桑瑾魂散身消,趙簷凡人三劫已成,承桑玉原本抱著以免再橫生枝節的念頭,打算立即帶他迴天界。
偏偏是今夜!
是意外,還是人為?
江觀翊問:“令聞在旁邊嗎?”
另一段傳來人聲,許綏然語氣不見波瀾:“在,院長。”
“你帶人繼續封鎖平城,子湜帶人進宮保護太子。”
“是!”
許洵急道:“那我呢?”
江觀翊嘆口氣道:“待在仙督院,等我們回去。”
說完,不等對面的許洵再開口,他就直接把傳音切斷了,承桑玉跳上劍身,在呼嘯而過的風裡對江觀翊道:“當年獍偃被封印在落海,聽說是由各家仙門輪流鎮守?”
“是,”江觀翊眉頭緊鎖,“三年一輪換,如今正輪到鄺陽宗。”
當年,天界的或風將軍親自下凡,將鬼族獍偃封印在落海中央,八重鎮鎖加身,由修真界幾大仙門派出自家宗門翹楚前去鎮守,落海海域連只鳥都飛不進去。
獍偃,有傳聞其曾為鬼界的某任判官,掌生死輪回,後來撒手不幹了。但在承桑玉看來,此人大概是十分樂衷於參與各界的混戰,百年前先是讓妖魔兩界摩擦升級,在妖界落敗後,又不斷在妖界與修真界之間的戰火裡添油。他行蹤極其詭異不定,就連修煉的路子也是集六界之長,當年承桑玉與江觀翊兩人前前後後與其交手數次,皆不佔上風,最終驚動天界,才得以將其鎮壓。
但現在獍偃還是逃走了,並且出逃得無聲無息,直到如今仙督院徹查菀枯現世一事,才將作為幕後推手的他查出。
此事非同小可,江觀翊一臉憂慮地蹲在劍上,一邊避免向下看,一邊自言自語似地說道:“倘若今夜皇帝殯天是獍偃所為,那他所求的又是什麼呢?”
“——我費盡心力讓你從山上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能親眼看著你再一次被毀掉——”
承桑玉“唔”了一聲,想起方才獍偃所說的話,神色如常道:“跟我槓上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