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幾人照舊住在靖池家裡,被捉住的那個梨花妖獨自在屋外徘徊著,許期出門的時候,看見她正蹲坐在河岸邊大片的蘆葦叢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腳步聲便回過頭,見是許期,就對他笑了笑。
許期想起那團沖自己何觀珩來的妖氣、想起她不久前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的目光,他走過去,蹲在她旁邊。
撲稜稜,驚起河岸邊的幾只白鳥,女子開口了:“被接回去多長時間了?”
沒頭沒尾的問話,許期莫名就聽懂了,他掰著手,答:“半年。”
又問:“你認得我麼?”
女子笑出聲,似乎是個很不值得問的問題,她說:“你母親故去多年,你還記得她的模樣嗎?”
有關生母的記憶早在許期的心裡縮成小小一點影子,她的話語、她的溫柔,撫在自己額上的那雙溫暖幹燥的掌心,成為陪伴許期大多數孤身一人的時候的精神寄託,所以,他點點頭,又搖頭。
“我是她的妹妹,承桑遙。”
許期花了幾秒鐘去接受這句話,但最後也只是說:“你是故意被抓到的。”
手腕上的鎖鏈有金光隱約,承桑遙抬起手來晃了一下,倒坦誠:“是啊,我要見許端延。”
“……就算是站在山門外大喊幾聲,也會有人帶你去的,”許期平靜指出,“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吧。”
“你不傻啊,”承桑遙像才發現一般,略微訝然道,“不過,我是在講故事。”
許期看著她,她姣好的面孔在月色下顯得格外蒼白,臉上的神情在河岸邊的淡薄霧氣裡隱約不明,像是透過許期在看誰,她的語氣有些神秘,說,這個故事,只有許端延才能看懂。
“不過很快,你也能看懂了。”她最後這樣講。
許期感覺自己將將抓住了線的尾巴,他不想松開手:“這個故事,和我的母親有關。”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承桑遙點頭:“是啊——你聽出來了,是從懦弱無能、自私自利,還是從私生子那裡?”
許期沒有說話,承桑遙嘲諷似地笑了一下,說道:“當年,她離開家,說要去山外瞧一瞧,結果一走就是好多年,只來了幾封信,說自己拜師鄺陽宗。至於她和許端延的故事,說得爛了,爛成了活人身上永遠的瘡疤。”
“兩情相悅……被反對、被孤立、被逼著不得不離開鄺陽宗,你出生之後,她就更加躲躲藏藏了。”
承桑遙說著,看了許期一眼:“我不喜歡你,承桑芷也知道我不喜歡你,你長得很像許端延。”
真的很像嗎?許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先前聽說你被許端延接走,我還覺得不可能,按照承桑芷的性子,你該永遠做個凡人才對。”
許期“啊”了一聲,緩緩道:“……但是母親寫了信,讓許宗主把我帶走……”
承桑遙聞言冷笑。
“是嗎?那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