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面色不對,賈政忙問道:“瑜兒,可是有何不妥之處?”,這人素來沒有主見,也沒有魄力,碰到這種大事只能把全部希望寄託在賈瑜的身上,說是“族長有權決斷族人的婚喪嫁娶和生死榮辱”,實則是在借這一約定成俗規則來遮掩他的無能。
賈瑜合上書信,緩緩開口道:“沒有,那人我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喝過兩次酒,單從言談舉止來看,嗯,還算不錯,家世也好,配您女兒綽綽有餘,我們到底是國公府邸,自然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不然就是往列祖列宗的臉上抹黑,這門親事我是同意的,您不妨寫信問問他們家的具體意思,收到回信後再做打算。”
賈政高興不已,甄家雖然沒有爵位,但無論是名氣還是資產都不比自家差,他們家大孫女是新城侯世子的正妻,二孫女是北靜王的小妾,家裡的太夫人還是德高望重的太妃娘娘,自己女兒能嫁過去做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確實是最好的出路了,如此一來,賈甄兩家還能在百年世交的情分上再添一層姻親的關係,可謂是一舉兩得,他忙不迭的寫了一封親筆信,交給賈瑜,委託他遣人連夜送去金陵。
“我也收到了一封甄叔的信,還沒有來得及看,等明日再把兩封回信一起送去。”
賈政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原本有些沉悶惆悵的心情頓時猶如撥雲見日般豁然開朗,他拉著賈瑜的手,非要讓他留下來用飯,說今晚要一醉方休,正說著,賈蘭走了進來,看著跪下磕頭的愛徒,賈瑜把他扶起來,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老爺,您看看,蘭兒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沉穩,眉眼之間全是靜氣,將來的成就肯定不在我之下,我當年沒能實現的三元及第,大魁天下的遺憾,將由您的孫子來彌補。”
這不僅僅是賈瑜個人的遺憾,還是賈政的遺憾,更是全天下人的遺憾,國朝定鼎百餘年,一直在優養文人士子,從山村到鬧市,從鄉野到朝堂,到處都是朗朗的讀書聲,這一群體的佔比可以說是歷朝歷代之最,可說來慚愧,到現在還沒有出一個連中三元的人物,前朝雖然不及今朝富裕和安穩,但人家還有兩個呢。
景文帝也後悔過,畢竟賈瑜在殿試時大放異彩,技壓群雄,完全是可以被點為狀元的,最終礙於種種方面的考慮,還是點他做了探花,不過這同樣可以被引為千古美談,供後世人傳頌,因為他岳父林如海也是探花,翁婿雙探絕對是冠古絕今,史無前例,從科舉制度出現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千餘年,三元及第的勐人也有十幾位了,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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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前段時間新科狀元慕容鴻信被因罪流放後,朝中有不少大臣上書請求景文帝重新點賈瑜做狀元,景文帝詢問過賈瑜的意見,不過被他給婉拒了,狀不狀元對他的意義不大,他現在身上的光環實在是太多了,不說“詩詞大家”和“書法大家”,光一個“賈子”的名號都夠他喝一壺的了,他可不想再被冠上一個“古往今來最年輕三元”的稱號,他現在只想封侯,封侯爵名號中那個最耀眼,最牛逼的侯。
賈蘭給賈瑜行了一禮,目光中滿是對父親的濡慕和崇拜之色,鄭重道:“師父謬讚了,徒兒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為師相信你,不過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萬不可熬夜苦讀,以免損傷了心神,休息時該玩玩,該睡睡,別聽你孃的,於讀書進學這件事上,她一個婦道人家遠沒有為師懂,在國子監感覺怎麼樣?”
賈蘭只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孩子,正是貪玩的時候,他對這些觀點很是認同,恭聲道:“師父,徒兒實話實說,裡面的教諭雖然沒有李先生親切,但學問高深,徒兒和菌哥兒這一個月以來學到很多新知識,同學們也都很友好,只是那位晉陽公主一直在說您的壞話,說您給她寫的詩沒有給師孃寫的好,徒兒氣不過,便和她爭辯了幾句,她自知理虧,後來就不說了。”
“不用理她,外面說為師壞話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個,你把書讀好就行,爭取早日入朝為官,早日位列九卿,和你琮三叔一起把這個家撐起來,到時候為師便可以和你祖父一樣退居幕後,告老還鄉,好好過幾年清靜的日子了。”
“是,徒兒謹記”,賈蘭再次磕了一個頭,待他離開後,賈政躊躇了好一會,方才開了口,“瑜兒,說來丟人,玻璃...唉...”
賈瑜頓時瞭然,拱手道:“恭喜恭喜,老來得子是人生一件大喜事啊!”
賈政用袖子遮住通紅的老臉,賈瑜想了想道:“老爺,恕我直言了,您那二兒子已經徹底廢了,本性難移,無可救藥,三兒子離廢也不遠了,我手下人跟我說,他在北鎮撫司歷練時一直都不老實,整天不是這個疼就是那個疼,消極墮落,毫無積極性可言,我精力有限,身兼多職,不可能幫他太多,只能給他一個先人一步的平臺,剩下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請您諒解,待三兒子生下來後,您要是放心,等他長大一點就和芃哥兒一樣放在我身邊教養,我收他為徒,他日必有出頭之日,這沒什麼丟人的,律法和世俗也沒有規定年過半百就不能生兒子了,那些指指點點的都是嫉妒而已,嫉妒您身強體健,老樹開花,您不要多想才是,不說了,我還要去別的地方,過幾日我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後咱們爺倆再好好喝幾杯,告辭了!”
剛出門,賈瑜便看見鴛鴦站在畫廊裡張望,不用想,肯定是賈母派來的。
“如果是關於大姑娘的事就別說了,我舟車勞頓,身心俱疲,現在不想討論這些事,你回去轉告老太太,此事我已經和老爺達成了共識,結論已定,沒有任何更改的可能,等過幾日我會公之於眾。”
鴛鴦“喔”了一聲,低頭捏手,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賈瑜心一軟,走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道:“我這話不是衝你的,上次你說年底就到我身邊來,到時間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過來?”
“爺,我能不能先不過去啊,您知道的,老太太離開我連覺都睡不踏實,我想等您和林姑娘成親後再過去伺候您二位,有晴雯妹妹和媚人妹妹她們六個在,您不缺人使喚,暫時不差我一個,好不好?”
“不錯,到底是做大姐的,知道不和妹妹們搶吃的,那便按你說的來吧。”
鴛鴦紅著臉道了謝,賈瑜看的心癢難耐,附耳道:“明晚給我留個門,算了,你直接到寧安堂來,和你六個妹妹一起...”,越說越不像,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她嚶了嚶,跺了跺腳,又用小粉拳輕輕的在賈瑜肩膀上打了一下,捂著滾燙的俏臉慌不擇路的跑了,很快便淹沒在茫茫的夜色中,只留下一陣若隱若現的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