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近夏至,夜裡也愈發悶熱起來。
臨窗坐於案前,陳今昭左手扇著蒲扇,右手翻閱著沈硯給她的心得筆記,偶爾有所領悟,就提筆寫寫記記。
今個天也是怪熱的很,外頭一絲風都不見,饒是她拿著蒲扇使勁的扇,可依舊驅不散值房內的燥熱。她有心想將槅扇窗上掛著的窗紗取下好歹透口氣,可轉念又怕外頭飛來的蚊蟲叮咬,著實是進退兩難。
這般又捱了會,她實在是熱得再坐不住了。
不由抬眼透過窗紗望望外頭天色,此時夜色濃郁已過了子時,想來都這個時辰了,上頭應不會有什麼公務再加派過來罷。
這般想著,她乾脆脫了外頭的青罩衫,後又覺得不解熱,索性將外面的官服一併解了下來,搭在案前的紅木椅背上。
如此方長吐口熱氣,覺得涼快了稍許。
這暑熱的天來值夜宿,真是要人命了。
這會滿面熱汗的很是難受,她抬手隨意擦把濡溼的鬢角,挽了中衣袖口就來到角落的盆架前,俯身捧起盆裡清水撲在面上。
姬寅禮掀開竹簾抬腿進來時,也沒想到抬眼瞬間見到的是這樣一幕。
但見幾步遠處的角落裡,那一身素色細棉中衣的探花郎,正微仰著臉細細擦拭著頸間的水漬。被水打溼的鬢角尚有水珠滴落,清透的水滴緩緩滑過白璧似的面龐,順著頸側沒入被水洇溼的白色領口。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只覺那張被水浸透的臉龐,好似蒙了層煙雨細霧,有種說不出的清潤。
陳今昭聽見聽到門口動靜,不由回眸看過去,而後近乎堵在房門口的那抹硃色身影,就那般猝不及防的映入她眼簾。
短暫的驚愕過後,她當即大驚失色!
手忙腳亂的把溼帕扔回架上,她倉促整理兩下衣服,甚至來不及完全將袖口放下,就疾步匆匆趕的趕緊上前躬身施禮:“見過攝政王千歲,微臣王駕前失儀,望殿下恕罪。”
“小事而已,不必誠惶誠恐。”
姬寅禮抬手扶住,掌心處的觸感清涼微軟,尚殘餘些濡溼。他稍頓兩息,便鬆開對方的手,抬步朝臨窗的方向走去。
“今個怎麼又輪到你值宿?可是替旁人值的?” 翰林院素來是儲才養望之所,今夜閒來無事遊逛至此,他也是想過來看看,那翰林院除那三傑之外,再還有沒有其他良枝可以扶持。哪成想過來一瞧,竟又是那探花郎在值宿。
算下來,距離上次他過來碰見對方,也不過間隔七八日罷。這探花郎值宿的頻率未免也高了些。
陳今昭忐忑的趨步跟上前,聞言就回道:“並非是替他人值宿,是翰林院人手緊張的緣故。”
此刻她心下忐忑難安,一方面是因著實不明那攝政王殿下為何又突然蒞臨,很是擔心是不是又有何重擔要交付與她,另一方面則是因她此刻儀容不整,雖對方嘴上說是小事,但她實在害怕回頭就接到敕詔,繼而再次連累到沈硯與鹿衡玉,同遭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姬寅禮沒什麼意味的笑了下,也沒繼續這個話題。
公孫桓見臨窗案前的那把椅子上搭了官袍,遂從旁處又搬了把紅木交椅過來,擱置在原先那把椅子的左側方位。
陳今昭自也瞧見了這一幕,不由又窘又無措,一時間竟不知她此刻,是當著攝政王的面手忙腳亂的套穿著官服好,還是乾脆就硬著頭皮繼續當做無事發生好。
姬寅禮撫袍落座,抬手示意,“你也過來坐。”
陳今昭挪動著步子近前,幾番糾結之下到底沒忍住去撈她搭在椅背上的官服,立於對方面前窘迫道,“微臣失儀,容臣下先整頓儀容,再於千歲面前承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