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武深司沉默了一下,點頭應了。
一炷香後,切原看著嘴唇上下開合的伊武深司,目光麻木。他是真的想要由衷發問,生而為人,這嘴怎麼能這麼碎呢!
好容易聽完了前因後果,切原只覺得這事十個呼吸間就能講得明白。
這伊武深司家隔壁半年前搬入一新鄰居,是一位叫橘吉平的獨居男子。身材中等,肩膀寬厚。伊武深司同橘吉平打過幾次交道,覺得對方為人看來樸實溫良,一來二去的,變也算相熟。
可近兩月餘,每到深夜,總會傳來橘吉平和幾名女子的談笑聲。
起初,伊武深司並未在意,只當是鄰居家中來了客人。畢竟,在這偏遠的村落,偶爾有親朋好友相聚也是常有的事。
但日子久了,這夜夜不斷的歡聲笑語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也讓伊武深司心生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聚會,能如此頻繁且持續如此之久?
前幾日,他忍不住旁敲側擊地問過橘吉平,對方似有慍色,矢口否認了家中留宿女子一說。
但一連幾日,伊武深司仍是能隱約聽見那交談聲,可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卻都聽不到。
終於,好奇心作祟的伊武深司按捺不住,昨夜,當那那熟悉的調笑聲再次響起。
伊武深司便輕手輕腳地走到牆邊,小心翼翼地爬上自己院中的樹,探頭向鄰居家的院子望去。
這一看,卻讓他瞬間毛骨悚然,整個人如墜冰窖——只見院子中矗立著一棵奇異一人高的矮樹,樹幹粗壯而扭曲,那樹上開滿了白色的木盆大的花朵,最可怕的是,每一朵花中,都是一張女子的臉!
“那些臉龐有成年女性,亦有少女,張張都栩栩如生,或笑或哭,或嗔或怒。橘吉平就坐在那樹下,仰著頭笑著和那些臉交談!”回憶到此處,伊武深司幾乎要背過氣去。
“我當時只覺得通體生寒,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今日清晨我在樹下醒來,昨晚看到的恐怖畫面如噩夢般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伊武深司語氣顫抖,“但我說說絕無隻字妄言!”
他言辭鑿鑿,聲聲如訴。
切原斜眼去看上座的代官,對方那表情顯然是懷疑伊武深司瘋了魔,卻顧忌這身邊的真田大人而努力壓抑著。
聽完了伊武深司所言,真田緩緩突出一口氣,沉思片刻後,對著代官鄭重道,“在下游歷在外,曾聽聞過類似的妖物。”
代官聽他這樣說,倒吸一口涼氣,登時坐不住了,“當真、真的是妖、妖怪?!”
“準確來說是妖術煉化的植物。”真田沉聲,“若我猜測無誤,那便是一棵人面樹,該物是以妖術將女子魂魄屍骨煉入桃木中所得,置於宅內,可有招財之效,此物在西南方四都邊島上甚是流行。”
真田一番話,聽得切原有些毛骨悚然,那代官大人深知真田家族的名聲和見識,更堅信他所言非虛,已是坐立難安,再沒了半點輕視之態。
猶豫再三,那代官便把面子棄在一邊,低聲下問,“那照真田大人看,此事應如何處置妥當?”
真田面不改色,“叫那人來問詢,當面對質。”
“嘎?——啊!——”切原一個不慎洩出一個音,隨即後腦勺便捱了真田一個巴掌。
得代官首肯,真田當即帶著切原跟隨衙役前往傳喚橘吉平前來。
那男子面容憔悴,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聽聞官府召他的原由,只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路上,那人緩緩抬起頭看向真田,聲音沙啞,“大人……那樹上的人面,是我的亡妻和妹妹。”
“我和妹妹自幼相依為命,後來同妻子惠子也是無比恩愛。可是一場意外讓她們離我而去。我遠離家鄉喬遷至此,卻仍是日日痛不欲生,所以終究用了妖法,讓她能以這樣的方式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