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依然沁涼如玉。
德川不自覺蹙眉:“你還覺得冷嗎?”
先前沒抓住的時候要躲,眼下被人抓在手裡,幸村倒是即刻順從下來,不掙不動,只淡淡笑道:“我如今泡在這溫泉裡,你怎麼還問得出這樣的話?”
德川自然看出他神情的松動,也隨著露出笑意來。他手上用力將人拽到池邊跟前,想要渡些靈力過去探探幸村的恢複情況。豈料此時幸村手上猛一用力,身下的水有生命一般卷著他向後一拽,生生將沒有防備的德川拉入了溫泉池水之中。
霎時,溫泉水如百千尾銀魚鑽入衣縫,玄色狩衣上暗繡的鶴在熱氣中舒展了羽翼,連同舒展的感官一起,變得愚鈍。那個瞬間,似乎只剩下幸村落在耳畔的淺笑和呼吸。
德川一把將人圈在臂彎中,俯身貼近上去,將人抵在池邊。在朦朧間他忍不住去咬那人的耳尖。
幸村的頭被迫向後仰著,喉結在德川食指和中指的縫隙間上下滑動。
水面忽地浮起細雪,可寒意尚未觸到肌膚便化作霧氣,在兩人之間織出半透明的蛟紗。硫磺味道的霧凝成露水,簌簌落在他們交纏的發間。
“……和也……哈……別、別……”幸村的聲音混在水聲裡,任何拒絕的話都被德川咬進唇齒。溫泉在他的腰窩聚了又散,像永遠填不滿的弦月。水面浮起細碎光塵,恍若神明破碎的鱗片。
溫泉終年蒸騰的霧氣裡,兩道影子時而交疊時而潰散。直到這個時候,幸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分離之後,有人比他更瘋癲。
“不要化成水。”在疼痛裡,德川的呢喃勾得人更痛,“求求你,別離開我。”
太陽西垂。山雀的屍體倒懸在枝頭,殘陽像它羽毛上的那塊血痂。
深山濃霧中,六角仙人踏著暮色有些心不在焉,藤蘿在他腳邊蜷縮成焦黑的枯爪,苔蘚褪成死灰。
一晃神不知道踩中了什麼東西,踉蹌著踩碎了某種果實,爆漿聲聽起來就很是黏膩。熱浪裹著糜爛的甜香湧來,透過面板滲透到五感之中。
穩住身形後附一抬眼,竟見身前不遠處憑空出現了一座古舊的小屋。熱浪中,朱漆剝落的簷角和屋前石階上都結著霜花狀的黴斑。
隔著半掩的紙門,那道剪燭的身影轉過臉來,正是百餘年未見過面的人。
“六角仙,請進來吧。”蒼白的指節扣著銀剪刀,刃口凝著點點冰晶,燭芯墜地,燈火驟然明亮一分,讓這莫名泛著寒意的屋內也回暖一分。
六角慢慢踱進屋內,盤腿坐在幸村對面的軟墊上,不動聲色地覷著幸村的神色:“水之靈大人,老夫與你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幸村放下手中器物,抬眼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來人:“若真無恙,德川也不會勞您前來施救。”此一句,便是直截了當承認了。
六角仙呼吸一滯,尷尬笑笑,試圖轉移話題:“不知德川大人他……?”
幸村為他斟茶:“他去替我取些東西,稍後便回。”這樣說著,他又看了眼屋外的天色。
“這樣啊……”六角仙點點頭,自然抬手搭上幸村的手腕,靈力自他的指尖溢位,“不如老夫先替大人診斷……”話未說完,六角仙的瞳孔猛地收縮——無胃、無神、無根——這等“絕脈”應只在彌留者身上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