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眴瞧著他臉上的神情,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叫他累了一番又繼續幹活,軟聲:“幹脆明日我替你,行麼?”
“真假啊!”蘇逸剛高興的準備蹦下來,就被人扣住,死死抵在桌面上,像條任人宰割的魚。謝明眴悶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總得有個理由才能不來吧?身體不適?”
不知過去多久,天色擦黑,蘇逸終於恢複了些力氣。
那雙白皙修長的腳踩在謝明眴肩頭,揉著腰坐起身來,奪過自己被人揉得皺巴巴的衣衫,又規規矩矩穿上。
“你這人,這幾天怎麼跟發了情似的,吃不夠了是吧?”
謝明眴雖不應聲,卻終於肯老實一會兒,坐下來翻開那堆公文:“我查過一些魏立生前看過的公文,南澤貪汙這案子,好查,就看在你敢不敢大刀闊斧,把人往死裡整。”
蘇逸隨手拽過他手裡的那半頁紙,嘟嘟囔囔說了什麼,本就是抱著不讓人聽清的念頭發聲,謝明眴那耳朵尖,聽了個一清二楚:“我膽小如鼠,可不比你心狠手辣。”
謝明眴知道他這是玩笑話,但在心中下意識肯定:蘇逸雖是無心一言,但卻一語中的,中肯至極。
他謝明眴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蘇逸在的話,是一副樣子,等人看不見了,又是一副樣子。
在外人面前什麼形象,雖然他也沒在乎過,但至少肉眼可見的,不少人都怕他,兢兢業業不敢多言,生怕那天禍患降臨在自己頭上。
謝明眴悶聲一笑,引得蘇逸抬起頭看他:“你又無緣無故笑什麼?”
謝明眴目光不移,見到他未能扯緊的衣服下紅痕若隱若現,神態自若:“沒什麼。”
“莫名其妙。”蘇逸扯過紙筆,揮手寫下什麼,規規矩矩疊好放在一旁:“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看的。”
謝明眴道:“前任知府許和延,在治水工程款項中貪掉不少銀子,自打他被罷免官職,積案如山,從知縣到巡撫均有涉案,人員密集,眾多,迴避任職導致上層官員權力一本分被架空,只能依靠本地胥吏,加之胥吏並無俸祿,故而以權謀私,逼迫百姓交納額外銀兩,橫徵暴斂。所以聖上那邊派魏立來查,一是想借此機會將他排除在朝廷之外,二是對於南澤官員膽大妄為,實在忍無可忍,三是試探對方,卻未曾想東窗事發,反倒葬身魚腹。魏立只是表面看起來老實,私底下也幹了不少腌臢事,只不過膽子小,沒有許和延貪的多,沒有他留下的把柄多,才叫你誤以為這人是被冤枉的,最後頂多算是畏罪自殺,死得其所。”
謝明眴將其中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刻意簡化,言簡意賅和蘇逸說了一下具體情況:“現如今這種情況,無非便是公堂對薄,恩威並施。貪腐如同治水,可導卻不可禁,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需潛移默化的引導民風,並非單純修改制度便能疏通困境的。說到底,我並不想你為這件事耗費過多心神,太過苛責勉強自己,盡力便可。”
蘇逸聽他言辭一切誠懇,卻淡淡搖頭:“若是同你說的這般,不管不顧,只是簡單施以懲戒,禮教的確不可鬆弛,可人心再難測,也終有受到規勸的一天。”
兩人視線相交。
蘇逸無意識摩挲指腹,開始扣手,這是他緊張的時候下意識的動作。
謝明眴注意到,緊緊的牽住,同他五指緊扣:“聽話。”
這種事情也是有癮的。
蘇逸未穿越過來前,便有這麼個習慣,穿越過來後,多虧了有謝明眴幫他分擔注意力,那雙纖細蔥白的手才能免受於難。
謝明眴起身,帶著他往屋外走去:“磨蹭太久,天都要黑了。”
蘇逸拾過傘,撐開:“走吧。”
外面的雨還是沒有停,但又不太像謝明眴來時那種痛快的傾瀉,而是綿密,斜斜地織成一張網,將整條巷子全部攏住。
從官衙,一直到他們居住的院落,這條路並不算長,蘇逸隱隱能看到不遠處的河,河水慢悠悠的漲起,滿過幾節臺階,又退回去。
蘇逸悠悠想起什麼,問謝明眴:“發洪水的時候可怕嗎?”
“我沒見過。”謝明眴回答道:“但我看過紀錄片。剛開始是沒有預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