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從安室透口中撬出的一切,恐怕天海也早有所覺。
攻破組織的難度之大等價代換過來就是安室透立下的功勞之大。破解了連不瞭解其中內情的報紙都連續報道的巨大案件,公安內部必然要給予盛大的嘉獎,立功之人也會受到表彰和升職。
無論是哪種獎勵,都不會給他一個看似有希望,實則期限未定的“審查期”。
這已經不是冷板凳的範圍了,而是公安內部對於他的功勞産生了極大質疑。
說白了,有人懷疑安室透在臥底的過程中早已失去了對國家的忠誠,轉而投身於黑暗。
“天海,腐爛的肉如果不挖出來的話,傷口永遠不會變好。”
亂步並不是在任性,他本也不想插手天海和安室透之間的事情,可當對方真人站在眼前時,他還是有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怒氣。
天海的阻攔他看在眼裡,可是越清楚阻攔裡包含的那份祈求,亂步就越生氣。
他知道公安內部這些骯髒事情不能怪在安室透身上,也許對方只是覺得忍受懷疑是一件常事,可安室透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讓自己擺脫一切指控拿到往上爬的機會。
到那時候,不會再有人盯著他的身份和臥底的過去,他也不需要透過尾隨天海來消除有人以天海威脅他的可能。
江戶川亂步盯著天海,抬手抓住了對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手指的力道從天海的肢體末端一直傳導到天海砰砰直跳的心髒。
亂步大人不會害他,天海當然知道這個事實。亂步大人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他考慮的權衡。
難道天海在心疼戀人的同時能對來自友人的保護視而不見嗎?
不,他不能。
亂步的情感隨著掌心的溫度全部傳遞給了天海,抽涕一聲,他不再出聲阻止亂步的行動。眼底那片執拗的藍色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就像是陰雨天的貝加爾湖,深不見底。
亂步跳過眼前混雜著模糊藍色與金色的小金毛,直直看向勉強被天海擋在身後的安室透。
混血兒特徵明顯的男人比現在的天海足足高出大半個頭,亂步能輕而易舉捕捉到他的視線。
亂步上過警校,雖然被趕了出來,但聰慧如他仍然在裡面瞭解到了警察系統的運作原理。
安室透當初之所以被公安挑走,不只因為他優秀的畢業成績,同時還得益於這份混血兒的外貌更適合打入一個龐大的跨國組織做臥底。
然而外貌是雙刃劍,被選中的理由在組織覆滅後成為了懷疑他忠誠的又一砝碼。
組織覆滅的太快,安室透如何預知到這一切,如何聯絡到這麼多國家的不同勢力一起動手?
擁有這股龐大的力量,他是否甘心繼續當一個小小的公安成員,會不會早就背叛了自己宣誓忠誠的國家,和境外勢力産生勾結?
公安內部的謠言甚囂塵上,安室透本人卻一言不發,接受了自己被隔離審查的一切安排。
“繼續逃避下去只會迎來更差的結果,你難道想把天海的性命一同壓在命運的賭桌上?”
“從這一點來講,我覺得你並不是天海的良配。”
“早點離開他吧,連介紹自己都只能說是天海朋友的家夥。你有什麼資格困住天海的後半生?”
亂步的話直白又紮心。
此時此刻的他和未入獄之前的老父親卡赫基的形象重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