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哪裡聽過什麼前仇舊怨,可看楚妃言之鑿鑿,心下已經信了七八分,但面上極力繃住,不肯再流露一絲軟弱在楚蘭賓面前,“既無確鑿證據,本宮自是不必信這無稽之談。”
可楚妃紅唇之下,字句錐心,“皇後娘娘好氣魄,只是不知遠在北地的廢太子有沒有這份鎮定和運道。”
凡事點到為止,才能引人亂想,楚妃嫣然一笑,一如往常行禮告退,留皇後一人對著滿殿空寂,再難按捺,驚懼垂淚。
天色暗了下來,北風呼嘯而過,像蟄伏在暗處的巨獸緩緩吐息,張開深淵巨口,要將一切晦暗吞食幹淨。
日光在楚妃身後一寸寸陰了下去,直到她踏進議事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楚妃身後一左一右兩個婢女,一個捧鳳印,一個抱皇子,已然將這個後宮都抓在了手裡。
河間王名為輔臣,實則大權在握,連重臣辦公的議事堂也已在他掌控之下。
不過天色已晚,議事堂只餘河間王一人,楚妃信步進來,他也並未給任何反應,只是盯著桌上的奏報出神。
“夜間風大,你便這樣抱著皇子出來,當心受風。”
後宮新得了皇子的訊息已經按照禮制昭告天下,甚至連在紫宸殿內修養的陛下和被迫臥病的太後也得了這催命符一樣的好訊息。
河間王喚人多端了幾個炭盆來,室內霎時溫熱起來。
楚妃眼底一片冰冷,聞言嗤笑一聲,“這樣的‘皇子’,折了這一個,王爺也能再扶起無數個,親緣血脈趕盡殺絕,倒對著個混淆皇室血統的嬰孩多加憐惜。”
她越過炭盆行至案前,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案上,一目十行地看完。
“沒想到會是南邊先亂起來。”楚妃事不關己,看好戲似的將那奏報撚起來對燭細觀,楚地起兵四個字寫得急促了些,很能看出書寫奏報之人的急迫。
河間王逗了逗尚在襁褓的男嬰,便讓人抱至一旁。
“探子來報說楚王在幽州失去了蹤跡,沒想到是回揚州渾水摸魚去了,看來管彤公主的美人計也沒有派上用場。”
不然楚王也不會趁此機會將矛頭對準蜀地了。
楚妃卻與他意見相左,“川蜀亂,河間王是否派兵呢?”
這分明是出給河間王的一道難題,派兵要用天子璽印,可如今河間王還不能探知天子六璽究竟在何處。
可若是任由事態發展,又會讓人質疑河間王監國的能力。
河間王不以為意,“這有何難,蜀地亂,自然要蜀地平。”享天下養的長公主,怎能不為天下做出表率呢?
話雖這麼說,河間王還是漏夜踏進紫宸殿,再次面見陛下。
不知是陛下盲目信任河間王不會取他性命還是河間王已經手眼通天到令天子近侍畏懼而不敢露面。
他一路走到陛下所在的正殿如入無人之境。
紫宸殿正殿好似被整個摁進藥罐子裡浸了藥汁,上好的龍涎香也壓不住苦澀氣味。
陛下病容憔悴,睡夢之中仍舊眉頭緊鎖,極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