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舉動引得北狄太後橫去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慕鳳昭在幾下輕輕掐了下謝應祁的手背,謝應祁回以一笑。
太後自懷中掏出個精巧的小酒壺,擰開蓋子抿了一口,感慨道:“看來人果然都是會變的,曾經立志橫掃天下須眉的管彤公主,也百煉鋼化了繞指柔。”
長公主微微一笑,率先軟和下來,柔聲道:“聖女倒是沒怎麼變,依舊是浮玉山下最奪目的照月花。”
這句誇獎,是長公主誠心誠意且不帶任何氣焰和計較的,她記憶中的美人,還是曾經倨傲無暇的模樣。
北狄太後冷不防被這一句觸動情腸,不複方才針鋒相對的尖銳模樣,一時無話,只自顧自地飲酒。
“照月阿姊替小妹照顧珣兒,小妹不勝感激,所以此番特意前來,送北狄一樁大買賣。”
北狄太後一頓,旋即恢複如常,聲音卻幹澀了幾分,洩露了一絲心緒,“什麼大買賣?”
“據小妹所知,北狄國主幼年即位,大司馬輔政與照月阿姊共同監國,北狄欣欣向榮,傳為一時佳話。”
長公主自袖中取出一冊羊皮卷,在幾上攤開,是幽州和北狄接壤的輿圖,而這份輿圖,用紅色徽記標出了幽州城的兵力佈防。
“可這一時佳話,怕是很難成為一世佳話吧。”長公主話鋒一轉,將北狄太後視而不見的隱患剖與她聽。
“照月阿姊無意朝政庶務,多年來大司馬一人攬政,專權獨斷,他甘心將這無上權柄還於君上嗎?”
全然不提北狄太後的漠視和縱容,只從大司馬的擅專而起,無論他甘不甘心,只要小皇帝和太後相信他不甘心,那他便是不甘心。
“小國主已到立後親政之齡,大司馬若是貪心不足再有外邦盟友支援挑唆,那彼時不僅照月阿姊和圖倫朝澈性命堪憂,北狄必將烽煙四起,生靈塗炭。”
慕鳳昭長指扣在輿圖上的北狄腹地,聲音放輕了許多,卻盯緊了太後娘娘的眼睛,問了一句:“照月阿姊難道想看到浮玉山下一片焦土嗎?”
權勢名利,甚至自己與幼子的性命,尊貴的太後其實並不太在意。
但是浮玉山,是懸在她心頭的最後一方淨土。
北狄太後的神色雖然隨著慕鳳昭的剖析裡浮浮沉沉幾番變動,卻始終波動不大,不像是身涉其中,更像在聽人閑話話本,直到慕鳳昭提到了浮玉山。
連遙坐一側的謝應祁都看出了她那一刻的掙紮。
只是她掩飾地很好,顧左右而言他,“那渝朝太子的安危值得管彤公主為北狄潛藏的亂局做到哪一步呢?”
慕鳳昭劈手奪過北狄太後一直把在手裡的酒壺,十分豪邁地仰頭灌下,她喝幹了壺中酒隨意將酒壺往幾上一扔,那壺身正好覆住幽州城的位置。
“渝朝太子麼?”長公主美目流盼,笑得溫柔,“一文不值。”
景佑四年冬,在河間王為楚蜀二地頻起摩擦頭疼的時候,遍尋長公主與楚王蹤跡而不得,恨不得一劑劇毒送走陛下攝政上位時,幽州邊防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