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老爺啊,您可算來了,妾命苦啊!我家老爺都昏睡兩月有餘了,光這藥材上耗損的錢,都夠我們李家三年的開銷了。”
李夫人是窮苦出身,從前節儉慣了,加之李思為官清廉,家中本無餘錢,李思一病,李家又平白折損了許多銀兩,她心中不忿,見了姚半雪便開始大倒苦水。
唐瓔看了眼面前年輕雋秀的“知府老爺”,莫名覺得有些滑稽。
一旁的小妾周氏也哭了起來,一臉梨花帶雨,“是啊,老爺這中風之症來得又急又猛,便是連林意大夫也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啊。”
唐瓔蹙眉,林意這人她知道,當年她在維揚學醫時曾和他打過幾次照面,兩人交情不深。此人在維揚頗有些名望,卻品行不端,生性好賭,常年流連於花街柳巷之中。
即便如此,唐瓔卻不得不承認此人醫術高超,且遠在她之上,可連林意都醫不好的人,姚半雪憑什麼認為她可以?
“夫人。”見李夫人還想抱怨,姚半雪打斷她。他指了指唐瓔,“這是府署的仵作章寒英,此女師從華佗之後,又是太醫院章醫正的獨女,小小年紀就醫術超群,且不輸林大夫,李大人的昏症或可讓她一試。”
唐瓔聽言瞪大了眼睛,這話姚半雪還真敢說,莫說“師從華佗之後”了,便連太醫院都沒有姓章的這號人。
李夫人聽說她是個仵作後,面露鄙夷之色,可在聽到姚半雪給她加的一連串“頭銜”後,臉上的晦氣之色又轉為了欣喜。
她滿是細紋的臉瞬間笑成了一朵菊花,立馬握住了唐瓔的手,“哎呀呀,是我有眼不識珠了,只要您能醫好我家老爺,姑娘要什麼我都答應!”
唐瓔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笑道:“李夫人客氣了,您先帶我去見見李大人吧。”
李夫人連忙道: “是是是,姑娘請。”
李思穿了件白色的中衣直直地躺在床上,額間有些發燙,四肢卻是冰冷的。
唐瓔將他的眼皮撐開看了看,又瞧了瞧舌苔,再替他把了脈。
她問李夫人:“李大人昏迷前可有氣短、盜汗、神識不清、言語蹇澀之症?”
李夫人連連點頭, “對!”
唐瓔心中已有了判斷,又問了幾句李思昏迷前的狀態,篤定道:“李大人恐怕是氣上沖心所致的淤症,且用當歸、川穹、赤芍、紅花等藥材熬成水灌服即可。”
她話音剛落,那小妾卻急了,“你胡說!老爺患的明明是中風之症,林大夫親自看過的,你這江湖遊醫莫要亂開藥害了我家老爺!”
周氏這副急赤白臉的樣子委實可疑,眼神還時不時地躲一下,唐瓔問她:“林大夫怎麼說的?”
這本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詢,若是真心掛念病人的家屬,勢必不會忘記大夫的醫囑,可週氏卻變得言辭含糊起來:“林大夫說,他開的藥方主要針對暈厥、嘔吐、口眼歪斜等病症…”
說完,她喚下人將林意往日給李思開的方子都拿了過來,遞給唐瓔過目。
唐瓔翻了幾張後點頭:“不錯,正是治療中風之症狀的藥方。”
周氏聽後鬆了一口氣,似乎以為唐瓔已經肯定了她的說法,跟著又嘆息了一聲,意有所指道:“唉,林大夫早先就勸過老爺少吃些海味,老爺自己管不住嘴便罷了,家裡偏還常常採買,如今他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知該怨誰。”
這話李夫人一聽,兀自愧疚起來,“說起來也是我不好,前幾月夏汛,鰲蝦的價格便宜的很,之前我家那口子嚷了好幾回想吃海味,我便一下囤了幾十斤,我沒想到…沒想到…”說著說著,她眼眶就紅了起來。
李夫人一向有勤儉持家的美稱,她覺得自己這回是因為貪便宜才害了自己的夫君。
唐瓔蹙眉,李府這小妾倒是厲害,三下五除二就引開了話題,還順帶將矛頭轉移到了別人身上。
半晌,姚半雪開口了,冷漠中透著微微的不耐煩,“既然林大夫的方子吃了這麼久都不行,那就換成寒英的,若出了事,本官來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