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唐瓔身上的棉襖,樣式老舊,上面還破了幾個洞,能看到露出來的棉絮,不由俊眉微皺,順手將狐裘拋給她,“給你了,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唐瓔接過,狐裘入手光滑綿軟,素雅雪白,正是他們被追殺那日姚半雪借她穿過的那件。她突然想起,那日她將狐裘還給他時,他並未立刻未披上,而是扔給了一旁的侍衛,想來此人是有些潔癖吧...
在她的印象中,但凡是有潔癖的人,私人物品若是被人動了,大多都會直接選擇舍棄。如此好的料子,若是丟掉就可惜了。
思及此,唐瓔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實心道: “多謝姚大人。”
姚半雪“嗯”了一聲,稍稍移開眼睛,耳尖有些泛紅。
半晌,他咳了咳,提醒道:“孫大人讓我轉告訴你,李勝嶼到了。”
唐瓔心中一沉, “是。”
兩人回到正堂時,李勝嶼已經在堂前跪好了,他神情木然,眼中卻帶著一絲…不屈?
唐瓔一凜,直覺他應該還藏著點什麼。
章同朽一見她,顯得十分驚訝:“啊呀!阿瓔你怎麼穿著姚大人的衣服?”
他這話一出,孫少衡、宋懷州、陸景山三人齊齊向他看來,目露探究之意。姚半雪在一旁飲著茶,神情淡漠,完全沒有要搭腔的意思。
唐瓔有些尷尬,方想說點什麼,孫少衡看向章同朽,輕飄飄地喊了一聲“章大人”。
被他厲目一掃,章同朽立馬意識到此時是堂審,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縮著頭道了聲“下官有罪”,而後老老實實地站回去著了。
孫少衡令錦衣衛將題了紅字的稿紙遞給李勝嶼,“李翰林仔細瞧瞧,可是你的字跡?”
李勝嶼接過稿紙,僅瞄了一眼,便答:“是。”
孫少衡眉目凜然,殺伐之氣盡顯,語調變得沉重起來,“李大人這是承認協助過蔣、封二人舞弊了?”
面對他的威壓,李勝嶼仍然一臉麻木,“是。”
“為什麼這麼做?”
問話的人是宋懷州,他一開口,李勝嶼木然的神色終於出現了波動,他低下頭,頓了片刻,“缺銀子。”
孫少衡頷首,言簡意賅: “說吧,動機。”
李勝嶼嚥了口唾沫,“我有個自幼一起長大玩伴,叫佟敏,她既是我的青梅,亦是我的...戀人。”他頓了頓,“十三年前,我北赴建安參加會試,曾承諾過佟娘,若有一日金榜題名,我會娶她進門,後來...”
後來,他也做到了。可是等到他衣錦還鄉時,迎來的卻是佟家被抄的訊息,佟敏也不知流落到了何處。他多方打聽卻苦尋無果,直至朝廷的任命書下來,他都沒能得到絲毫佟敏的訊息。入翰林院後,他開始自暴自棄,庸碌度日,成日與那些不得志的老儒生們混在一起,借酒澆愁,渾渾噩噩。
直至今年年初,事情出現了轉機。
他的老鄉焦畢倫給他傳信,說他在蒔秋樓看到了佟孃的身影。得到訊息後,他既欣喜又難過,責怪自己沒保護好她,竟讓她淪落風塵。他想將她贖出來,可這十幾年來他毫無建樹,俸祿微薄,要想弄點銀子,就只能另闢蹊徑。焦畢倫是秋闈的掌卷官,此前就多番暗示過想與他“合作”,他本不欲與這等宵小為伍,可思及佟敏的處境,最終還是咬牙答應了。
“你倒是有情有義。”
李勝嶼陳述完,宋懷州刺了他一句,眸中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李勝嶼聽言沒有做聲,卻將頭埋得更低了。
孫少衡問他,“範大人、江臨、江非三人可都是你殺的?”
李勝嶼頓了片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