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唐瓔心中有些複雜——就算他已經站上了權力的頂峰,身邊卻依然暗流湧動,照舊過得如履薄冰。
“陛下為何肯告訴我這些?”
說不好奇是假的,畢竟姚半雪連江臨的案子都不讓她查,黎靖北卻願意將齊向安涉毒一事告訴她。她自請被廢後,兩人按理來說不該有任何牽扯了,就算還有君臣關系,這事兒也不是她一個八品芝麻官能聽的。
黎靖北朝她露出一個“不是你問的麼”的眼神,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你不是想肅清吏治麼?怎麼,聽到涉案人是齊向安,怕了?”
他口吻淡淡的,神情間有些疲憊,面上未見嘲諷之態,語氣中更沒有激將之意,可唐瓔還是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方想反駁,黎靖北身上那件鬆垮的錦衫卻突然滑落了下來,露出裡頭精壯的左肩,肌膚上猙獰的灼痕彷彿在提醒著主人往昔時受過的苦難。
——這是他救她出火海時留下的。
唐瓔忽然就哽住了,她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陛下放心,先不論臣的為官之心如何,即使日後不再與陛下同道而行,臣欠陛下的命債,也勢必是要還的。”
聽得“不再同道而行”幾個字,黎靖別平靜的面容罕見的出現了一絲裂痕。
“還?”他抿了抿被酒液滋潤得鮮妍的唇瓣,眼尾的妖豔的紅痣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想以身為刃,替朕肅清官場,好還朕當年的救命之恩?”
唐瓔沒有說話。良久,黎靖北卻笑了,聲音如淬了冰般陰冷,“倒是樁不錯的買賣。”
兩人僵持間,氣氛有些尷尬。
這時,蒔秋樓的一名小廝將晚膳呈了上來,各類精緻的佳餚冒著騰騰熱氣,交織碰撞在空氣中,滿屋飄香。
黎靖北從軟榻上起了身,神情間似有緩和,“用膳吧。”
唐瓔卻不為所動,既然為官之事已定,她也沒理由再在這兒待下去了。
她朝黎靖北鞠躬,起身告辭,“宵禁將至,我該回去了。”
黎靖北皺眉,方想說點什麼,忽然瞥見那送菜的小廝抄起匕首就朝唐瓔刺來。
“阿瓔小心——”
電光火石間,他來不及細想,伸手就將唐瓔拉至床塌的另一側,緊緊地護在了懷裡。
一切發生的太快,唐瓔驚魂未定,一抬眼,卻瞥見黎靖北左肩被灼傷的位置上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順著他勻稱的肌肉線條汩汩流下,浸透了淺色的衣領。
“陛下...”
那匕首,應當是他抱著她移動時順勢替她擋下的。
小廝看清了兩人的臉,愣神片刻,見一擊不中,還欲再刺,守在外間的康婁和張己卻已聽到了裡面的打鬥聲,瞬間破門而入。
幾招之下,兩人很快將小廝擒住,張己瞥見皇帝正在淌血的左肩時,驚呼一聲:“陛下———”
黎靖北沒有理會他,身體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著,額間有薄汗湧出,妖眸專注地盯著懷裡的前妻,沙啞的嗓音含了一絲別樣的意味:“朕又救了你一次。”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間,唐瓔有些癢,微微別開了頭。
黎靖北扳正她,迫使她與自己對視,目光灼灼,“這一次,你要拿什麼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