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回,她的誠實卻並未如以往那般換來寬恕。
昏燈下,姚半雪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幽黑的寒眸中蓄滿了風暴,似一隻蓄勢待發的雄獅,頃刻便能將她吞噬殆盡。
張小滿再次咬緊了唇,盡管身體已經抖若篩糠,無辜的犬眸中卻依舊透著不甘。
她知道他向來看重章寒英,可是……
“大人,齊、易之間的鬥爭尚未開始,我們不能讓總憲的努力功虧一簣!”
姚半雪聞言眸色微頓,斜了她一眼,“閉嘴!!”
張小滿卻不管,她知道自己說對了,抬眸續道——
“大人心裡想必也清楚,您的身份在易大人那裡必須清白,至少在他落網之前……”她頓了頓,目光如炬,“記恨的人只能是章寒英!”
姚半雪聞言猛咳了幾聲,蒼白的面色瞬間漲得通紅,隨後便是大口的喘息,待他徹底平靜下來之後,眸中的風暴也漸次褪去。
房內針落可聞,張小滿等了等,卻只等來一句——
“廣州府缺仵作,那兒的知州是我的熟人,過幾日我便將你送過去,讓他來照顧你。”
這是要……趕她走??
張小滿瞬間瞪大了眼睛,雙膝一軟便跪下來哭,直哭得梨花帶雨,淚珠打濕了衣襟。
“嘉寧十五年,小滿尚未出閣,爹孃便死在了青州的大疫裡,幸得大人收留,才讓小滿得以茍活於世……”
她吸了吸鼻子,悽聲道:“大人救了小滿,小滿的命都是您的!此生跟定了您,哪兒也不會去!!”
姚半雪閉上眼,忽而心生煩悶。
他想不明白的是——
從前但凡看見章寒英紅個眼眶都會心痛不已,可如今聽著張小滿的啜泣聲,他卻只覺得聒噪。
“我不用不聽話的人,你走吧。”
話音落,張小滿兀自埋頭哭著,不知過了多久,她停下了啜泣,當她抬頭看到姚半雪冰冷決絕得眼神時,便知此事已成定局。
她向來是個聽話的人,這一次,也必不會叫大人為難。
她咬了咬牙,緩緩彎下脊背,以頭觸地,猛磕了幾個響頭,以示作別之意。
臨走前,她頗有些不甘地瞧向姚半雪,問出了兩年以來的疑惑——
“小滿跟隨大人多年,自認忠心耿耿,從未行過忤逆之事,反倒是那個章寒英,不僅屢次三番挑釁您,擾亂您的計劃,還常常讓您怒不可遏,可您對她,為何又是送鞋,又是點撥,又是以命相救的?”
姚半雪答不上來,“嘩”一聲拉上帳簾——
“你該走了。”
他頓了頓,冷聲道:“往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我的房間。”
張小滿搖了搖頭,忍下心底寒涼,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大人,您對章寒英......真的很不一般。”
張小滿走後,姚半雪煩躁地翻過身,靜息片刻,卻再也無法入眠,腦海中卻全是微雨下那張清秀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