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人所說的第一條罪證,於朕來看委實算不得什麼……”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唐瓔,炙熱而滾燙,話卻是對著易顯說的。
“歷年來,凡十三道監察禦史皆享有一項特權——即‘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是以朕私以為,章禦史此行無差。”
易顯垂眸,默然捏緊了拳——
禦史的權力他自然清楚,至於“先斬後奏”是否屬於“小事”,皇帝說了算。
看來這個章寒英,聖上是保定了。
思及此,他咬緊了後槽牙,胸口如巨石碾過,就連手心也開始冒汗。
“至於第二條的欺君之罪,則更屬於無稽之談了。”
頭頂上方,九五至尊的聲音還在繼續,他令康婁從唐瓔手中取過令牌,遞給易顯。
“易大人再仔細看看。”
易顯顫抖著手接過,依言細瞧了一番之後,頹喪地閉上了眼。
唐瓔好奇湊近,細看之下,亦是一怔。
銀虎令還是那枚銀虎令,無論制式、用料、還是做工,皆出自大內,而與原先那枚不同的是,銀塊四周多了許多凸起的點,“令”字右下角還有一個下凹的半圓弧花紋,其上刻了一個十分細小的“赦”字。
這些變化原先都是沒有的,唐瓔也從未將令牌借出去過,一年來始終貼身存放。
那麼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在她受刑後,宿在華音殿的那段日子被人調換的,而皇宮自來守衛如林,戒備森嚴,有權調換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思及那晚和古月的對談,唐瓔眸中閃過痛色,心中憂懼漸起。
君恩難承,她是真的不想讓黎靖北再對她好了,不然她怕她會……
因唐瓔始終垂著頭,黎靖北並未察覺到她微妙的表情變化,須臾,他忽而語調一轉,沉聲宣佈道——
“寒英,良吏也,釋之,以為牧民者勸!”【1】
“再者……”他睥睨著地上的易顯,神態冷峻,聲線沉肅,“朕的巡按,還輪不到你來問罪!”
此言一出,以許明月為首的百姓們紛紛以頭搶地,振臂高呼——“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在一片片震天的呼喊聲中,唐瓔終於醒過神來,她一撩官袍,方欲效仿之,又被黎靖北扶了起來。
溫暖的手掌覆在她纖細的腰肢上,一傾身,她猛然對上那雙熱切而熟悉的狐眸——
“陛下,我……”
呼吸流轉間,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到,她的自稱從“臣”便成了“我”。
黎靖北只是笑看著她,妖冶的瞳眸中精光閃過,頭上的冠繩似有若無地擦著她的耳垂,看到她的耳尖微微顫了顫,輕笑一聲,嗓音如幽魅般蠱惑——
“走,陪朕赴宴。”
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