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丘倒是不以為忤,見眼前的公子一身華服,氣宇軒昂,舉手投足之間貴氣逼人,直把他當成了某高門大戶裡頭出來閑逛的紈絝。
“貧僧乃靈桑寺的修行人,法號道信。”
他指了指他身後的山脈,眸中噙著慈悲的光,“靈桑寺就在您身後的菩提山上,施主的手受傷了,且隨貧僧去寺裡包紮一下吧。”
黎靖北聽言本想拒絕,可眸光一轉,落到山腰處的一座女庵上,又臨時改了主意。
“有勞了。”
山路崎嶇,蜿蜒且綿長,黎靖北卸了馬,隨道信走在凹凸不平的狹道上,緘默不言。
走著走著,道信不由生了些好奇心——
尋常貴族出行皆需乘轎,一旦下地,往往沒走兩步便開始喊累喊痛,而眼前這位公子已然隨他走了大半截山路,卻連氣都不曾喘一下,委實令人意外。
正想著,那公子停了下來。
道信抬眼望去,只見一名褐衣女子正立在慧芳庵前同一位比丘尼爭執。
聽大致意思,似是那女子欲入庵修行,接待的比丘尼卻不同意。
僵持了兩炷香後,眼見風雪越來越大,那比丘尼拗不過她,便允她在庵內留宿一日,明日再尋歸處。
女子走後,那公子的目光卻仍直勾勾地黏在那道緊閉的庵門上,他的發間綴滿了雪,羽睫上還凝著冰,孤身佇立在蒼茫的雪地間,無端令人心生悲絕。
道信走上前,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淡聲道——
“施主莫見怪,慧芳庵不收成過親的女子。”
公子聞言猛地抬頭,眸中閃過複雜之色,須臾,他啞聲道:“那你呢?”
道信一愕,卻見他將眸光挪到他手中的書袋上,意有所指道:“兩年後,令子若能順利中舉,我可許他一個入讀國子監的機會。”
國子監……
道信聞言大震,似是瞬間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方欲行禮,那公子卻道:“師父不必多禮,喚我唐公子即可。”
道信瞭然一笑,眉眼幹淨,容顏溫和。
“出家人喜結善緣,陛……唐公子請放心,貧僧門下無弟子,便是多收一個女尼也無何妨。”
公子斂眉:“師父心慈如海,如此便有勞了。”
道信卻搖了搖頭,“至於國子監一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江施主他心氣高,自來看不慣旁門左道之事,若是貧僧答應了您的交易,不僅會惹得他心煩,更是對佛祖的不敬。”
公子聽言並未多說什麼,道了聲“冒犯”後,微一拱手便轉身離去了。
三日後,道信下山砍柴時又遇見了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