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綠眼不負眾望,張嘴就要答,可就在他方要開口的時候,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本王能忙什麼,大好的冬日,自然是和美人兒們一同飲酒賞梅啦。”
唐瓔回過頭,斂衽行禮——
“參見郡王殿下。”
浮華的宮燈下,黎珀一襲石青緙絲的白貂皮襖,跨坐在一匹赤色的寶駒上,天倉飽滿,五官神秀,眉宇間的貴氣渾然天成,細雪沾滿他濃密的烏發,如洇入水墨畫般柔韌雋永。
夜禁時分還在宮中縱馬,不愧是風流恣意的慘綠少年,不知該說他胸無城府呢,還是藏巧於拙。
須臾,黎珀勒緊韁繩,旋身翻過馬背,緩步繞至唐瓔身旁,一雙清睿的鳳眸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瞳色忽明忽暗——
“侄媳這般關心本王,皇侄知道了怕是要吃醋。”
什麼侄媳......
唐瓔嘆了一口氣,雖然沒什麼用,但宮中人多眼雜,裝還是要裝一下的。
“殿下認錯人了,臣乃都察院右副督禦史章寒英。”
黎珀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半闔著眼睛漫不經心道:“恕本王眼拙,原來是章大人。”
“殿下入宮,可是有急事要稟?”
這話問得其實有些僭越,黎珀乃從一品的郡王,又是皇室宗親,他的私事兒唐瓔無權過問。
然而她卻顧不上這許多,蒔秋樓遇刺一事已然為她敲響了警鐘,但凡捕捉到一絲線索,打破頭也要追查到底。
黎珀倒是坦然得很,玉面上還噙著笑,他望著身後的華音殿嘆了口氣,神色頗為遺憾——
“倒也沒什麼大事兒,本王的大侄女兒這不是病了麼,本王來關心關心她。”
唐瓔瞬間了悟——
自皇帝返京起,監國的宥寧長公主便火速退去了幕後,一直躲在華音殿養病,拒見外客,而黎珀此番並未下馬,明顯沒見著人,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如此一來倒也說得通。
黎珀此人,雖然生了張俊俏的臉,一身的劣跡卻也不少,唐瓔突然就想起了他曾經做過的那些荒唐事兒。
其一,於寒冬臘月無故將陸子旭推入冰河當中,扭頭棄之不顧。
其二,令僕役將年幼的皇太孫裝扮成妓子的模樣,帶出去尋歡作樂。
其三,派人在青樓刺殺過皇帝後又公然現身京郊攔其轎輦。
樁樁件件,罄竹難書,又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