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不言而喻——
“伊人姣麗,身殘的墨家鉅子尚且自愧於己身的卑弱,佞臣之後又當如何?”
聞言,唐瓔鹿眸微濕。
她明白,一旦墨修永莫同遺孤的身份被曝光,誰人若是嫁了他,必將聲名盡毀,命在旦夕。
她這一生雖說親緣寡淡,卻長於高門,自小錦衣玉食,僕從環伺。而今想來,十五六歲的自己雖有追愛的勇氣,卻未必能如年幼時的墨修永那般頂得住興中百姓的怨憤與淩辱。
而墨修永則正是因為有過那段不堪的經歷,才愈發不忍讓她受苦。
他考慮的遠比她想象得多。
幽燈下,男子的聲音仍在繼續,飄散在侵骨的海風中,愈顯低泠。
“不久後,我便從裴序那頭接到了訊息——太子求親忠渝侯府。”
接到匿名信後,他便清楚兩人之間緣分將盡,卻未曾想這一日竟來得如此之快。
隔日,他放飛了大雁,一連幾日粒米未進,徹夜不眠,終於章府再次見到她時,狠心說出了那句“——嫁給太子,不是挺好的嗎?”
此言一出,她目色怔然,面容蒼白,眸中閃過莫大的失望。
她原以為他今日過府是為求親而來吧。
見她失魂至此,他的心又何嘗不在滴血。
錦衣衛迎親那日,他跟在儀仗隊末尾,隨著隊伍走了好遠好遠,一直跟到建安城的城樓。
城門前,她回了頭,他卻返了身。
甲板上,唐瓔深吸一口氣,竭力忍住喉中哽咽,啞聲道——
“那封匿名信……大人可知是何人寄出?”
墨修永頷首,手撐著桅杆,眸光起伏不定。
“我託裴序查過信件來源。信是從東宮寄出的,便由此懷疑是太子的意思,然而......”
說到此處,他雙手緊握成拳,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昔年,當他得知信件出自東宮後,為免給裴家帶去麻煩,遂只能跟裴序斷了聯系,從此銷聲匿跡。
經年過去,裴序終於大漠中找到了他,見面後的第一句便是——
“除周誠外,你還有一個妹妹名叫周惠。”
層層戈壁之上,赤霞如火,黃沙漫天。
裴序的聲音很淡,眸中厲色卻讓人不寒而慄,白皙的面容上還隱著幾分哀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