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卻有些不悅,狐眸一轉便陰陽怪氣道——
“朕也聽趙禦史提起過此人,慣聞其為官清廉,舉止謹飭,卻無奈家世悽慘,自幼生了張苦臉,毫無旺婦之相。”這就純屬胡說八道了。
先不說趙琢為人謹慎,待下寬和,萬不會用什麼“旺婦之相”來形容下屬,再說那任軒分明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麼就“苦臉”了?
更何況……
黎靖北身為天子,自當克己慎行,以寬服人,怎可隨意對下臣的家世和容貌評頭論足?
唐瓔與任軒在照磨所共事一年,自是知其品性,亦不忍其受辱,故鄭重反駁道——
“容貌方面臣不做評判,然任禦史身世雖慘卻勝在勤苦認真,為人踏實。雖無萬貫家財,將來卻未必不能成為一位顧家的好郎君。是以臣私以為,“旺婦”、“克婦”這類的言辭太過尖酸,隱有詆毀之意。”
她言之鑿鑿,一雙清潤的鹿眸沉肅地盯著黎靖北,一副馬上就要寫奏摺彈劾的架勢。
“陛下方才所說,實乃失言。”
烏雲遮蔽了天日,似有陰風刮過,黎靖北精緻的玉面上仍掛著淺淡的笑,周身氣息卻變得極為森寒。
須臾——
“你說得對,是朕用詞不當。”
他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眸中湧出的蜜意似要將人溺斃,朱唇微勾,旋即話鋒一轉——
“章大人所諫不錯,似任禦史這般賢能留在都察院做個四品的官兒屬實是屈才了。說來也巧,自沈知弈升任尚書後,刑部侍郎一職懸空至今。章大人既如此器重任禦史,朕即日將他調過去便是。”
唐瓔對此並無異議,刑部侍郎承旨三品,且為一部堂官,以任軒的能力,倒也不算大材小用。
敲定完接下來的行程,她欲去官驛取案卷,無奈身子實在不夠爽利,稍微挪了兩步便覺腿腳酸軟。
“——我去罷。”
墨修永垂眸提議,俊逸的面容隱在天窗下,明暗難辨。
唐瓔沉吟片刻,卻並未立刻應聲,而是轉眸看向黎靖北,從懷中掏出一枚官印。
“陛下,您……”
她似有些難以啟齒,黎靖北卻立刻會意,彎眸爽快道:“文卷貴重,朕親自走一趟也無妨。”
說罷又湊到唐瓔耳畔輕悠悠吐了一句:“是朕的不是,昨夜竟讓你……”
“——雪天風大,陛下還是快去快回罷!”
唐瓔嫌惡地打斷他,耳根泛起薄紅,說罷便側過身,攏上絨毯去看窗外的飄雪了。
她轉頭的動作太過匆忙,故而也忽視了身後墨修永黑沉的臉,以及君王眸中得逞的笑。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黎靖北便回了客棧,左手抱著案卷,右手還提溜著一個男人,狐眸中嫌棄十足——
“這人是興中官驛的驛丞,不認官印,非要見到章大人本尊才肯將案卷交出來。 ”
唐瓔瞟了眼黎靖北手中的男人,複又看向他,顯得有些欲言又止:“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