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並未注意窗外的響動,一顆心早已神遊天外。失神間,手掌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南煙館那回……分明在我月事前不久,怎會……”
氣氛有些僵冷。
黎靖北默然片刻,壓下胸中狂喜的期待,轉眸看向別處。
半晌,才沙啞著嗓音道:“女子懷胎艱苦,生産更是不易,母後生我時便險些喪了命,你若實在不願......”
說著說著,喉頭竟有些哽咽,“我……”
“陛下。”
唐瓔柔聲打斷他,蔥白的玉指覆上男人的手背,安撫般拍了拍,隨後又拉過他的手掌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眸光溫沉。
“一切等龍太醫來了再說。”
君王眼眸低垂,啞著嗓子應了聲“好”。
見他如此,唐瓔心下稍安,微微舒了一口氣——
黎靖北自己不覺得,當他說起“你若實在不願”時,竟連廣袖下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比她更加期待這個生命的到來,只是顧及著她的感受,情願忍痛割愛。
氣氛持續凝滯著,約莫半個時辰後,龍太醫提著藥箱趕到了。
龍大夫行醫四十餘年,雖非太醫院最有資歷的一位禦醫,實力卻不容小覷。
昔日在維揚時,唐瓔曾給他當過學徒,雖然只有半年的光景,卻也稱得上人一聲師父,只是龍太醫似乎不太記得她了。
行過禮後,黎靖北直言吩咐:“替章大人把脈。”
龍太醫低眸應了聲“是”,未問其他,連眼神都沒往天子腿上瞟,藥箱一放便垂首來到唐瓔跟前。
“——師父,有勞了。”
女子主動將皓腕遞到他跟前,恭聲說道。
龍太醫聞言眼皮一顫,遲疑片刻,終回了句——
“大人客氣了。”
他行醫數十年,門徒無數,卻不曾記得收過這樣一位三品大員,還是名女子。然而在深宮行走多年,他早已習慣了裝聾作啞,只聽不問。女官稱他為“師父”,他不敢應,糊弄兩句便是。
脈切到一半,唐瓔忽然想起一事。
“田老夫人如何了?”
龍太醫聞言微愣,隨後悵然般嘆了口氣,“老夫人年事已高,又有頑疾在身,恐難挨過今歲。”
話音落,忽有一陣勁風襲來,越過窗牖的縫隙,將炭盆中的火苗壓低了些。屋內燒的是劣質黑炭,凜風一吹,直燻得唐瓔眼眶發酸。
身為醫者,她自是明白生死無常的道理,卻還是忍不住失落。
利芳去了,不到一年的光景,如今竟連她的祖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