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黎靖北的感情很複雜,他們是少年夫妻,也曾肝膽相照,只是後來陰差陽錯,一時反目成仇,無端蹉跎了數年,兜兜轉轉間,又再次心意相通,萌生了新的情愫。
帷帳間,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的。
“我生母早亡,生父只顧鑽營,對我不管不問,自小親緣淺薄,偏偏性子又生得極為孤僻,不喜與人結交,閨閣中為數不多的溫暖都是祖母與宥寧殿下給的。如今想來,那些日子當真逍遙快活,恣意瀟灑,只是後來……”
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哽咽,“和親的聖旨突然下達,殿下遠嫁北梁。數年後,祖母亦然故去,我便成了無家之人,再然後......”
再然後,她遇見了邗江邊的那位少年,誤以為尋到了一生所愛,滿懷欣喜,飛蛾撲火般燃燒著自己的熱情。
可不久後,那少年也離她而去,無奈之下,她又輾轉嫁給了太子。
“以往在東宮時,我雖從未對陛下動過心,卻始終將您當成自己最大的倚仗。您對我那般好,我想,終有一日我會被您打動。”
然而,古月遭流放後,太子的“背叛”傷她至深。心灰意冷之下,她轉頭就遁入了靈桑寺,毅然決然地削光了自己的頭發,從此遁入空門,不問世俗。
自那時起,她將自己徹底封鎖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直到維揚再遇,他以潤物細無聲的柔態攻勢,一步一步將她堅硬的外殼鑿開,為她幹涸的內心注入一絲久違的情愛之光。
“對陛下動情,約莫是從青州府開始的吧......”
她想了想,眸中隱有羞澀,“又或者......一直都有,只是自己未曾察覺罷了......”
若要說一個具體的時日,就連唐瓔自己也不清楚。
“我只知逃亡那日,同陛下在南煙館歡|好時,心裡是裝著陛下的。”
而之所以選在今日宣之於口,皆因為阿姊入獄一事。
——若有朝一日,黎靖北不幸蒙難,她想她會很後悔,後悔沒有將深藏於心底的情愛說與他聽。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誰知今夜過後,等著他們的又是什麼?
她不願留下遺憾。
帷帳悉數垂下,唐瓔的半個身軀被光滑的錦緞包裹著,心口處忽而有些燥熱。
男人細細密密地吻著她的鴉發,如沙漠中饑渴的旅人,一點一滴汲取著她的甘露,放任自己沉浸在蜜海般的柔情裡。
她的滋味太過甘甜,誘著他的思緒逐漸走遠。
即使這是阿瓔蓄意為他設下的一道陷阱,他也甘願往下跳。
二人溫存了一陣,趁著換氣的空當,唐瓔輕笑一聲,清炯的鹿眸中光彩流溢。
她調笑般勾起君王的下巴,微喘著氣,垂眸啞聲道:“陛下既知我心中之志,想必也清楚,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皇後。”
黎靖北溫柔地注視著她,輕輕“嗯”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
她不想要子嗣又如何?只要社稷安康,物阜民安,這皇帝誰做不是做?黎珀不行,還有遠在邊關的宣平親王,亦可考......
“——但我願與陛下共育子嗣。”
黎靖北聽言猛地抬眼,眸中染上熾烈,巨大的驚喜之下,竟連握著她雙肩的手都在顫抖。
“你說……什麼……”
唐瓔瞥開眼,側頰微紅,如雲蒸霞蔚,帶著旖旎的光。
“我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