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誠其人,雖然出身低微,卻不論做什麼都天賦異稟,言談舉止更是令人交口稱贊。看似不爭不搶,實則如水蛭般不斷汲取著他體內的養分,偷走屬於他的每一寸光。
他的兄長就如同一棵長在石頭縫裡小草,渺小而堅韌,非但沒有土壤來養護,偶然還要承受暴風雨的摧折。可僅僅只是日光和雨露的滋潤,便足以令他拋卻苦痛,再次蓄滿厚積薄發的力量,蜿蜒向上。
相比之下,他就是沃土上覆蓋的一灘爛泥 ,哪怕主人施用再好的肥料,也依舊扶不上牆。
武舉、春闈接連落第後,周皓卿心如死灰——
他這一生似乎只能止步於舉人的身份了。
中舉於尋常百姓而言或許已是天賜,可他卻不以為然。
這滿京的高官兒,有誰會瞧得上一個乙科出身的!!
他是遠寧伯府的嫡長子,若是讓他頂著舉人的身份去做那地方官兒,倒不如直接將他逐出伯府。
建安城,這幻夢般靡麗的浮都,珠履三千,冠蓋如雲,既是修羅場,亦是他心之所向。
他便是死,也要將屍骨爛在此處!
烏飛兔走,時光荏苒。
落榜後,他又在伯府蹉跎了兩年。一籌莫展之際,老師找到了他,並直言欲與他共謀天下。
共謀天下?他何德何能?
周皓卿是這般想的,便也這般問了出來:“您究竟看重我什麼?”
“——你的心狠。”
老師的笑容意味深長,“若非心狠,你又怎會趁著寒峭的冬夜,將你兄長引入柴房,後又令人故意反鎖了內院的房門,滅掉灶上的炭火,收走他禦寒的冬衣,讓他平白捱了一整晚的凍?”
“還有……”老師頓了頓,彎眸續道:“當周誠被你母親罰去山間淋冰瀑時,那隻差點兒置他於死地的老虎,也是你放的吧?”
“——周誠武途被毀,除了令堂,你也功不可沒啊。”
惡行被挑破,周皓卿的臉上非但沒有憤怒與窘迫,反而溢滿了急不可奈的興奮。
“事成後,我能得到什麼?”
老師的回答很有深意——
“那個被太祖皇帝廢除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宰相!!
周皓卿聞言瞳孔猛顫,極度的興奮之下,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腳底泛起虛浮之意。
恍惚間,老師又道:“在此之前,我需要你絕對的忠心。”
他尚未來得及細想,便聽見自己應了一聲“好”。
與齊向安不同,他的臣服並非發自內心,乃是出於貪欲。
皇帝誰做無所謂,朝政由誰來把控他亦不關心。他所圖,僅為那個一人之下的位子,就算被架空實權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