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盜匪們禍亂百姓,她去了。
談判的過程並不順利,許是官兒當久了,她說起話來竟也變得文鄒鄒的。
她說了許多提議,郭傑聽不懂,便令他們盜匪幫德高望重的軍師——某個“書生”來替她譯,結果三言兩語就叫她詐出來那“書生”壓根兒沒讀過幾本書,而她正是抓住了他怕漏底兒的心態才將那群盜匪耍得團團轉。
若非易顯派去的那個黃毛搗亂,她遲早能將郭傑也忽悠過去。
至於那假書生的名字,正是薛四。
晨風將火把吹滅,唯餘幾粒細碎的火星飄蕩在暗空中,四處遊散著,悠悠蕩蕩,如孤魂一般。
“抱歉……”
薛四面目猙獰地躺在地上,傷處劇烈的疼痛已然令他汗流浹背。饒是如此,他仍然竭盡全力仰著脖頸,拉住了身側的男子。
“老大,其實俺……”他哽了哽,眼眶忽而變得紅腫,嘴唇翕動著,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背上的痛感還在加劇,扯得他五髒六腑生疼,這撕心裂肺般的痛,似要將他拉向無間地獄。
此時此刻,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飛馳而過——
若是此時不說,往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思及此,薛四不再猶豫,扯著郭傑的袖子啞聲道:“老大,俺家祖上三代務農,俺其實壓根兒沒讀過幾本書,更不是什麼......秀才......”
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感覺胸口鬆快了,連帶身上的痛感也跟著減輕了不少......
“時疫、蝗災、饑荒、蠱禍,俺們青州百姓太苦了……俺爹當時也是沒辦法,才想著將俺換到東村的獵戶家裡去,與他們家的小娃娃易子而食。計劃是好的,可沒想到俺……中途…..逃了出去……是俺娘放俺跑的。俺逃出去後沒多久,俺就聽說俺的爹孃……都餓死了……”
他為謀生,貪心了一輩子,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不想對老大、兄弟們隱瞞。
畢竟他們,也是家人。
往日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暖光中,他好像又見到娘了。
“俺娘小時候對俺可好了!可那日,俺就那樣跑掉了,也沒讓她吃上半塊兒肉,俺真該死啊!”
說到激動處,薛四竟連聲咳嗽起來,不斷有血泡從他破碎的喉管中溢位,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困難,身子也越來越冷。
也罷,生恩還完,該償死債了。
他很快就要見到他娘了。
“你別說了……”
郭傑低垂著頭,神情隱在早霧的細光裡,教人瞧不真切。
薛四卻是不聽,見他雙目赤紅,眸中似有水光溢位,急切道:“老大!俺......俺當年混入匪幫,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老大心善,收留了俺,俺卻辜負……”
“這我當然知道!”
郭傑粗暴地打斷他,兩只大掌死命按在他血流不止的胸口處,語調暴烈中帶著顫抖——
“你個呆貨!哪兒有人將司馬相如和司馬遷說成一對兒的!他倆不僅都是男的,司馬遷死的時候,人司馬相如還沒出生呢!!”
薛四巨震,“老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