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大笑幾聲,複又仰面看向一旁的君王,沉寒的鷹眸中蓄滿了貪婪,“當然,聖上若能許我宰輔之位,某尚可考慮一二。”
說罷也不等黎靖北迴答,身子就勢往前一傾,將他的脖子壓到了那把豎插在薛四肋間的繡春刀上,上下滑動片刻,任由鋒利的刀刃刺破自己的喉管,染上自己的鮮血。
“你——”
“逆賊!”
孫少衡和裴序阻止不及,如注的鮮血從男人的喉間噴湧而出,流到南陽宮外殿的丹陛上,一路蜿蜒向下,將光潔的漢白玉階刷得殷紅。
周皓卿無力地癱倒在地,不顧喉間飛濺的血,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握住了刺破自己喉管的繡春刀,眸中閃過不捨。
錦衣衛,飛魚服,繡春刀……這是他官途的至高點,卻也是他人生的終點。
真可惜,他原以為自己今夜過後還能走得更遠,如今看來,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匕首、鴆酒、白綾,古來君王對罪臣的制裁不過這老三樣兒,與其引頸受戮,不若讓這把伴了他數十年的老友結束自己的生命。
孫少衡,裴序,甚至那個郭傑!曾幾何時,他們哪個不是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螻蟻,如今又有什麼資格來審判他?!
他是天生要當宰輔的人,絕不容許自己死在那些庸吏手裡!!
松枝擺動,送走了冬日裡最後一縷烈風。狂風襲卷過後,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將變得僵冷。
短短幾息後,那人已經徹底沒有了呼吸。
然而,這一切卻並未結束。
金烏初升時,張己跑了過來,他步履矯捷,頭上卻掛滿了汗,兩條疾走的腿被晨光拉得斜長。
張己素來鎮定,唐瓔從未見過他如此慌張的一面,不由心裡一咯噔。
她尚未來得及問清來意,卻聽他道——
“陛下!馮夫人……歿了!”
唐瓔大震,眼眶變得瞬間通紅,再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抓著他的袖袍反複確認:“你說誰?馮……馮高氏?”
張己看了君王一眼,默然挪開衣袖,抱拳跪地道——
“回大人,正是。”
黎靖北對此亦感意外,眸光變凜,強忍著怒火鎮定道:“兇犯可找到?”
聽言,張己瞳孔微顫,嘴唇不斷翕動著,似是在猶豫著如何開口。
黎靖北見不得他這副支支吾吾的模樣,眸色陡然間變得更加淩厲。
“磨蹭什麼?!說!”
張己聞言“咚”一聲跪進了雪地裡,聲音也逐漸變得模糊。
“稟陛下,兇犯已被臣等羈押,是……”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閉眼如實道:“內閣首輔......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