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馮高氏為你所害……”他頓了頓,將目光移向鐘謐那雙堆滿老繭的手,沉聲道:“那你說說,你是如何殺的?”
鐘謐似是早有準備,低眸對答如流,“回陛下,用手掐死的。”
黎靖北又問:“馮高氏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她?”
鐘謐微愣,為君王的明知故問。
他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口,只是微微抬起頭,對烏紗帽上方的男人露出一個慈愛的微笑。
“夜太黑,臣未能瞧清對方的模樣,誤以為是刺客,意圖對陛下不利,便搶先一步將人殺了。”
此言荒誕至極,黎靖北對此不置可否。就在此時,一道女子的聲音插了進來——
“敢問鐘大人,您今夜為何進宮?”
女子的聲音十分耳熟,鐘謐微微側過頭,見是唐瓔,瞬間轉變了態度,眸中劃過一絲輕視,低頭並不答話。
黎靖北卻道:“鐘謐,你知法犯法,如今已是階下囚,按理應該即刻送去三司接受審訊。章禦史身為都察院副都禦史,自是有參奏你的權力。”
君主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語調漠然,“怎麼,她的話你沒聽見?”
鐘謐雖心有不甘,但天子都發了話,他只能如實回道——
“寅時二刻,臣接到一封密信。據信中所述,陛下恐於今夜有難,臣不敢耽誤,叫上車夫便匆匆趕了過來。”
這倒令唐瓔有些費解——
這位老臣半夜獨闖宮禁,且未帶衛兵,是想以一己之軀救君王於水火?
還有,那封所謂的“密信”,倘若鐘謐所說為真,那麼似他這般位高權重的人,又有誰能叫得動呢?
思索片刻,唐瓔眸光微閃,忽然諷笑道:“首輔大人的說辭未免過於牽強,您說您是得了信趕來的,那麼信呢?信在何處?”
此言一出,鐘謐大怒。
天底下的人都可以質疑他的出身,他的才華,甚至他的品行,卻絕不能質疑他對君主的忠心!
“信在鐘府,陛下若是想看我自會令人去取!用不著章大人在這兒挑撥離間!”
鐘謐是偏板正的長相,發怒時濃眉緊擰,面色黑沉,瞧著頗有些駭人。
唐瓔卻不為所動,滴溜著鹿眸繼續挑釁道:“即使有,大人又該如何保證那信不是您自己偽造的?”
“信口雌黃!”
鐘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轉而看向頭頂上方的君主。
“陛下明鑒!臣確是收到密信後才入宮的,不僅臣,就連臣的學生也......”
說到此處,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瞪了唐瓔一眼,又突然頓住了。
“學生?”
唐瓔似乎抓住了什麼,忽而莞爾一笑,看似柔和,卻隱藏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