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君王狐眸微眯,眸中似有精光乍現,“副憲從何處得到的訊息?”
姚半雪依舊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都察院內部。”說罷,還意有所指地看了唐瓔一眼,語帶譏諷,“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臣心憂陛下安危,此舉實屬無奈。”
黎靖北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女子,卻見女子目光微閃,一臉心虛的模樣,瞬間了悟,眼尾浮起一抹笑。
“原來如此,副憲有心了。”
姚半雪並未多言,只折袖作揖,隨後下馬走到唐瓔身側,以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咬牙切齒道:“章大人好本事,竟將本官耍得團團轉。”
唐瓔斂眸,只作不解,“下官愚鈍,不知大人在說些什麼。”
姚半雪冷哼一聲,隨後不輕不重地喚了聲“章寒英。”
依舊是沉冷的聲線,卻無端透著疏離。
“幾月不見,你變化挺大。”
何止是變化大,眼前的女子簡直快叫他認不出來了。
猶記宮變前夕,她滿身泥濘地跑去他的值房,泣訴著她阿姊以往的罪行,以及自己內心的掙紮,既是送信又是還劍的,臨走前還擺出一副失魂落魄的姿態,說什麼“要回家”,害得他也跟著失了神。
回家,回家,忠渝侯府早已被抄,如今的府宅不過是一個毫無用處的空殼子,她哪兒有家可回?
心憂之下,他讓自己的下屬跟了過去。夜禁前,下屬回來告訴他,章大人進了宮,他這才明白她的目的。
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位高位上的九五至尊。
她在賭,賭他對她的情深,哪怕以身為餌,哪怕讓自己身陷囹圄也在所不惜。
誠然,唐瓔對崔夫人的情誼不假,她的那些惶急、失措、掙紮、無助皆出自內心,可焦急之餘,她竟能將自己的情緒外化,巧妙利用他對她的關心來給他設套,誘他赴險。
可恨!當真是可恨!!
然而更可恨的是,當他聽到她入宮的訊息後,竟一刻也未曾猶豫,套上氅衣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五城兵馬司。
他清楚她的計謀,卻也甘願陷入這張網中。
右都禦史權柄煊赫,卻唯獨沒有兵權,他調不動兵,遂只能謊稱宮內走水,以副憲的身份壓迫邱如松即刻帶人馳援。他的話,邱如松自是不敢質疑。
至於今夜的宮變,他亦早有預料。
老師在世時就曾跟他提過,天子在蒔秋樓遇刺一事實屬異常,至於“反向障眼法”,更是他親自察覺出來的。此外,今夜福安郡王、郭傑、孫少衡、裴序、林氏兄弟,以及遠寧伯的兩位公子皆未歸府,會發生些什麼便很明顯了。
天子敏慧,向來燭照數計,算無遺策,今夜的變數,他想必早有部署,姚半雪原本不欲摻和,可他不敢拿唐瓔的性命來作賭。
不知從何時起,晨曦逐漸消退,隨之而來的,是陰風陣陣。
副憲大人獨立於寒風中,眸色冷凝,目光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面容鎮定,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須臾,他走近女子,寒眸微凜,居高臨下道:“崔夫人的案件尚在審理之中,你這般算計於我,就不怕我挾私報複?”
姚半雪身材高大,足比唐瓔高了一個頭。涼風一吹,唐瓔的鼻息間頓時盈滿了男人脖頸處合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