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嫌棄身份低微的孫昭儀,更是厭惡北梁皇室出身的先皇後,就連她們子嗣的名字,都帶有徵伐之意。
“朕的妹妹宥寧,本名叫黎綏遠,孫太妃所出的恭王則叫黎長策,至於崔貴妃的兒子靖王......”他頓了頓,狐眸隱在夕光中,透著深邃的平靜,“卻叫黎今安。”
靖北、綏遠、長策,三者皆為先帝宏圖大志的下的一顆棋,一任卒,寄託著他北征梁地,擴大疆土的野心。
而今安,才是他功績的享有者,基業的繼承者。
他何嘗不清楚,父皇中意的儲君人選從來都不是他。封他為儲,不過是時局動蕩下的無奈之舉,加之靖王根基不穩,他又徵戰有功,“太子”的封號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他的頭上。
然而,太子地位雖高,卻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一旦他在儲位上犯了錯,隨時都能被人拉下馬。屆時,賢名滿身的靖王便有了上位的理由,父皇顯然也清楚這一點。
他的存在,就是用來替靖王鋪路的。
就像時疫過後,那些“貪墨賑災款”、“暗殺恩師”的罪名,父皇分明可以一紙詔書替他澄清的,可他卻偏偏不肯,反而放任流言四散,奪去他最後的賢名。
面對父皇的偏寵,他原還有些心寒,可時日久了,他竟也麻木了。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麻木下去,好在他遇到了心愛的女子。“一切都會好的。”
聽完黎靖北的過往,唐瓔心如刀割。
她深吸一口氣,忍住喉嚨間的梗塞,展開雙臂緊緊地擁住了他。
“陛下的出生從來都不是錯誤。”
她笑了笑,眸中似有淚光閃動,“阿木爾,我很幸福,因為有你來到了我的世界。”
黎靖北聞言微微一震,眼尾竟有些泛紅,唇角動了動,卻並未多說什麼,只默然將頭埋進了女子的發間,不再言語。
兩人就這樣依偎了一路。
很快,馬車到了承安門附近。
下車時,兵部尚書黃義忠求見,說是有急是要稟。
黎靖北瞥了他一眼,“去禦書房罷。”
言訖,又看向唐瓔的方向,以眼神詢問她是否同行。
黃義忠揉了揉眼睛,這才察覺到皇帝的禦座上似乎還有一人,方欲行禮,卻見那人一身緋袍,乃都察院的女官章寒英,官職比自己還低了一級,想無視,卻又想起昨夜她留宿南陽宮的傳聞。
當著皇帝的面兒,這禮行也不是,不行也不是,一時竟有些無措。
瞥見黃尚書猶豫的動作,唐瓔微微一笑,轉而對黎靖北搖了搖頭,“臣還有些公務要忙,就不耽誤陛下了。”
對於這樣的答案,黎靖北顯見的有些失望,卻仍作平淡道:“嗯,章大人去忙罷。”
唐瓔點點頭,道了聲“臣告退”便往宮外走去。然而,還沒走幾步路,又趁著黃尚書走神的空當飛快地跑了回來,踮起腳尖在君王的頰邊親了一口。
“今夜再來看你。”
說罷,不顧男人深切的目光,一溜煙兒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