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大愕,“這是……”
夕光粼粼,泉水清清,女子瓷白的肌膚上卻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利器傷,一道連著一道,盤根錯節,極為猙獰,整個背部連著脖頸處幾乎看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膚。
嫋嫋熱霧中,女子赤|裸著上半身,吐息間不帶一絲溫度。
“嘉寧十五年,外祖父去世,我去了青州府奔喪。”
唐瓔聞言一震,嘉寧十五年……正是青州疫發的時候……
難道……
她迅速撤回手勢,似乎想到了什麼,鹿眸大睜,“你……”
朱紫薇的話肯定了她的猜測——
“我是香室案的倖存者之一。”
唐瓔深吸一口氣,思緒倒回一年前。
穎川的祠堂前,姚思源曾告訴她,姚光的香方問世後,仍需人不斷試藥改良,以成疫藥。那香方毒性大,試藥者只能吸以微量,倘若吸嗅過重,則會對人産生極強的攻擊性,乃止癲狂。
彼時,疫病的控制刻不容緩,姚半雪無法,只能發懸賞帖,廣招極熱體質之人前來試藥。然而,就在疫方問世前夕,香室慘案發生了,盛榮以一己之力幾乎砍死了所有的試藥者。
足足四十五人,僅五人生還。
其中四人分別是姚半雪,姚光,錢老,以及盛子,唐瓔也曾好奇過最後一位倖存者的身份,饒是有過諸多猜測,卻未曾落實,不料那人竟是朱明鏡的女兒……
假山之下,煙波浩渺,層層熱霧騰起,將朱紫薇的眉眼暈得模糊。
“我是難得的極熱體質,疫發時,外祖母嚴令我不許出府,是家父修書讓我去試藥的……我們沒有告訴任何人。”
唐瓔微愣,“可大學士他……為何?”
朱紫薇合上衣衫,微微昂首,清潤的瞳孔中倒映著通透的光。
“家父他……只願為蒼生發宏願。”
唐瓔聽言一頓,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終於明白了朱紫薇約她泡湯的目的。
近些年來,鹹南國運不濟,不論是禁毒案,還是青州地旱一案,皆有貪官作惡,以致百姓死傷無數。朱紫薇此舉無非是想向她證明,一個心繫家國、憐貧恤弱之人,絕無可能將蒼生置於水火之中。
然而,她敬佩朱氏父女的高義不假,卻依舊保有幾分理智。
黎靖北的“遠徵”是一個訊號,眼下的鹹南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誰知今日的這一切,又是否只是朱明鏡佈下的障眼法?
思及此,唐瓔隱下胸中激蕩,莞笑著慨嘆道:“娘娘不愧為大儒之女,不僅高義,還□□。”
朱紫薇此人必然是明大義的,若非如此,也不會在疫發時不顧外祖母的勸阻,隻身犯險。□□也是,若非猜到她今日登門的目的,她又豈會突然約她泡湯,而後借機展示自己過去的傷疤,以求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