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微微些失望,方才贈藥的感動瞬間煙消雲散,抬起頭斜了他一眼,“姚大人覺得我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麼?”
她眸光澄澈,斜眼看人的目光也明麗的,不但沒有讓人感覺受到了輕視,反給人一種奇異的嗔怪感。
姚半雪眼皮一跳,壓下心中異樣的情緒,再次別過頭去。
須臾,他咳嗽一聲,意有所指道:”當敵人有多個時,切忌以小博大,不要老想著從小人物來找突破口,如此只會打草驚蛇。”
唐瓔恍然大悟,他竟一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維揚那起科舉舞弊案,她便是採用了以小搏大的策略,最終獲得了成功。彼時,她讓孫少衡從官職最小的焦畢倫開始查起的,而後咬出李勝嶼,再順藤摸瓜地尋到朱青陌,一級接著一級,層層遞進。所以這回當她察覺到羅彙、傅君、齊向安三人的聯系後,便想著以同樣的方法先扳倒羅彙,再讓他供出傅、齊二人,卻未承想事情非但沒有成功,反讓自己被笞了。
說起這個,姚半雪清寒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慍色,“此前在維揚我就多次警告過你,不要老想著以小博大,強行冒尖兒。小人物都有把柄握在大人物手裡,哪兒那麼容易妥協,就李勝嶼伏法那次,若是佟孃的事兒沒出來,你覺得他會供出朱青陌麼?”
他頓了頓,目光清寒:“樹倒猢猻散,大魚的把柄抓到了,它肚子裡的蝦米自然也跑不了。”
唐瓔這回難得沒反駁她,仰著頭嘆了一口氣,懊悔地嘀咕道:“這次的事兒,是我犯蠢了。”
“你知道就好。”
“……”
合著他今日是專程過來氣她的。
唐瓔坐直了身子,方想說點兒什麼,微風拂動,吹起姚半雪寬大的衣袍,露出他修長的手腕,衣袖掩映間,是深深淺淺的傷痕。
唐瓔當即震驚在原地,“你的傷…”
姚半雪低著頭,聽她提及腕上的傷口,眸光一暗,手臂情不自禁地往回縮了下。
半晌,他沉聲道:“幼時做木工不慎劃傷的。”
唐瓔直視著他的眼睛,良久不語。
她自幼學醫,見過大大小小上百種傷痕,諸如黎靖北胸前的刀傷,墨修永手腕上的燙傷等等,都是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存在,至於姚半雪手上的這些傷痕…她垂下眼睫,是割傷...而且是他自己割出來了......
姚半雪自然也知道她通醫理,既然他不肯明說,那她也不便拆穿。
唐瓔移開眼,強行讓自己的思緒回到仇瑞的案子上。
其實仔細一想,十二月初七那日,獵場人那麼多,除小碩外,仇瑞將信件託付給羅彙的事兒很可能也叫其他人看見了,羅彙若是私自將謄本銷毀,都察院那邊兒沒收到東西,他勢必會為自己惹上嫌疑,如此一來,倒不若調包,橫豎除了仇瑞也沒人瞧見信件的具體內容,羅彙隨便扔一顆棋子給曹佑交差便是,只要曹佑收到了東西,他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想起仇瑞的死,唐瓔又有些不解:“仇大人若當真從信件中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齊、傅的那些人為了堵住他的嘴,想必一早在他面聖的途中就會設伏,緣何他最後卻死在了家中呢?”
“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姚半雪蹙眉,難得對她表示肯定,“你說的沒錯,還有...若是仇瑞截獲了什麼重大資訊,按常理來說,定會馬不停蹄地跑去面聖,除非他途中遇到了什麼人,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覺得這封信即使不透過他也能被安全送到禦前。”
“你是說...”
姚半雪點頭,“我始終覺得...那些人尚未找到信件的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