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無奈地笑了笑,“月夜既然與仇大人‘交情匪淺’,那麼那封密信為何一定是被殺害仇大人的兇手拿走了,就不能是仇大人將之託付給了月夜呢?”
孫寄琴聞言臉色劇變,她萬萬沒想到唐瓔會猜到這一步,正思索著反駁之詞時,唐瓔已經把懷疑引到了她身上。
“據臣所知,十二月初七那日,月夜於戌時在茶樓見完仇大人之後,隔日卯時才去了柔音布莊,從戌時到卯時,中間有足足五個時辰的空缺,您說她會去哪兒?”
孫寄琴的心開始猛然跳動,呼吸也變得急促,她似乎有預感,知道唐瓔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果然,唐瓔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想:“在那般緊急的情況下,她只會去最信任的人那兒,將最重要的東西託付之,而那‘最重要的東西’,想必也只有密信的真本了。”
當自己費盡心思掩蓋的一切被人血淋淋地挑破時,孫寄琴渾身開始顫抖,骨頭似乎再也支撐不起身體的力量,“咚”一聲癱軟在地。
孫少衡上前去扶,卻被她一手揮開。
“別碰我!”
她支撐著身體,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思緒逐漸被拉回那個混沌的夜晚。
那夜亥時,花朝匆匆從外面趕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張,慌張中甚至還帶了些愉悅。
“阿琴,我們的機會來了,你簡單收拾一下,過幾日我或許能帶你離開。”
她先是疑惑,而後震驚,最後內心竟生出了一陣連自己都說不出來的慌亂。
花朝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還在一旁兀自興奮道:“我今日在宮外見到了仇大人,他同我說了一件大事兒,此事若是屬實,我就去向陛下檢舉,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屆時論功行賞,我便趁機懇請陛下尋個理由放你出宮!”
見花朝如此開心,她內心也跟著歡喜,那陣歡喜稍縱即逝,很快又被其他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回想起嫁給黎靖北的那些日子,從東宮到後殿,從選侍到昭儀,隨著太子的登高,她的生活也跟著水漲船高,身邊僕從環繞,吃穿不愁,夏有冰盆祛暑,冬有銀炭暖身,她不知道跟隨花朝浪跡天涯的日子會是怎樣的,更無法想象自己從錦衣玉食到荊釵布裙的模樣。
她承認,在聽到“出宮”二字時,她慌了。
可笑的是,身為狀元的花朝甚至願意為了她入內廷做侍女,而她卻因為懼怕未知,連與她奔赴自由的勇氣都沒有,她為自己的貪欲不齒,卻又不敢將自己真實的想法和盤托出,因為她也同樣深愛著花朝,盡管這份愛是如此自私。
臨別前,花朝交給她一封信,信紙的一角有個小洞,似是被箭矢穿透過。
“我還要去證實一些東西,這封信非常重要,你保管好,切記,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信的存在,春蘭也不行,明日午時我若還未回來,你便將此信銷毀。”
不知為何,她竟隱隱感到一絲不安,“會很危險嗎?”
花朝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她的頭,凝視著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想騙你,此事牽扯重大,事成,我能帶你離開,事敗,我或有性命之危,所以你萬萬不可對外聲張,知道了嗎?”
聽到“性命之危”幾字,孫寄琴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啦啦往下落,沾濕了衣襟。
她哀求道:“阿朝你不去好不好?”
花朝心疼極了,抬手替她拭幹眼淚,又在眉心落下一吻,安撫道:“阿琴乖,聽話,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她最終還是沒能拗過花朝,任她離開了,花朝走的那夜,她一整宿都沒有睡好。
果然,隔日一大早,春蘭就帶來了花朝遇害的訊息,她哭得不能自已,急著去找陛下,可方到了南陽宮,又想起花朝最後的叮囑,躊躇半天,最終什麼也沒敢說,只是呆呆地啜泣著。
真可笑,為求自保,她竟連為自己心上人伸冤的請求都說不出口,那一刻,她對自己的怨恨到達了頂點。
她跪在一旁哭,黎靖北倒也沒催她走,等她徹底冷靜下來後才緩緩開了口,“你什麼都不用說,放心吧,朕必不會叫她枉死。”